第四卷

4.32 京畿诸事，公主已经全部理清

八月初十清晨——其实昨晚就到了，大运河临清州码头。

这个年代的临清，可不是现代社会小小的县级市，而是整个北方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之一，因为正好位于京杭运河与隋唐老运河交界处，水运方面南接杭州、北抵京城、西发洛阳，商业之繁茂、物流之密集也就可想而知了。

自大周立国至今，这里一直号称“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人口号为百万，是全天下最大的南北水运节点，整個朝廷的漕运总部——漕运总督衙门就在这里，如果说大运河是一条流淌不息的金河，这里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座采掘不尽的金矿。

“所以，公主殿下看上这里了？”三桅游船二层主卧，迎着略有刺眼的晨曦，周阳倚靠在床头揽着东方冰笑道，“我当初给她的那条盐路，可是从没限制过供货量，只要她能拿的出货款，要多少都可以到指定码头交接，怎么，钱不够了？”

“你既然知道公主手中势力的庞大，又怎么会猜不出消耗多大。”东方冰轻轻推开他，天体下了大床，站在窗户前轻轻将窗帘拉开一道小缝，“你看这座码头，放眼天下有几个地方能够比拟？公主不指望能拿下来，但要是眼看着银子溜走，那也太傻了些。”

“你呀！”周阳也笑着下床，有些迷醉的看着晨曦下“反光”的玉像，上前搂住她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如今的漕运总督叫张珣对吧？怎么，公主殿下能和他搭上？若是没有他的——嗯，我明白了，殿下又和太上皇做了交易？”

“你呀，若是能傻一些就好了。”东方冰幽幽说道，“倒也谈不上交易，自太上皇退居龙首宫荣养之后，他对外面也没办法再如御极天下时一般如臂使指，这漕运总督张珣虽然是他的人，这些年却也不太老实。

公主这次派我过来，主要目的是彻底拿下雪字号分号及相关的产业，这反而不算什么大事；再就是以太上皇的名义到张家府上训示，看他还能不能接着用；能用当然最好，不能用就搜集足够的证据交给陛下。”

“后一条，是公主自己自己加的吧？”周阳立刻看出了猫腻，“一旦陛下将这位漕运总督大人法办，自然可以趁机安排自己的人手，这里的收成可是真的很让人心动；反正就是能用就走太上皇的路子，不能用就改变策略换取陛下支持，公主还真是......”

“子阳，你如今身份不够，还是不要如此......”东方冰轻轻转过身，心疼的伏在他怀里说道，“我和公主自然只会为你的能为而高兴，可你这样一来，实在是太招人妒了，不要说那些敌人，就是武勋内部，也很难说会不会依然可靠。

别的不提，这次你从京城出发，还是授官上任，这么大的事情可曾见他们有一人过来送行？你既然放了外任，在很多人眼里怕是再无回京的机会，再加上他们如此做法，恐怕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你已经被放弃了吧？”

“傻子，你忘了当初说的，我凭什么能够拥有你们？”周阳笑着搂紧她说道，“就凭我如今的官身吗？别说是公主殿下，你能看得上？我若不能早一日上去，如何才能让你为我生儿育女？至于说招人妒，不招人妒的是庸才。

但凡是有点儿能耐、有些上进心，哪里还能少得了敌人？我将来肯定离不了武勋一脉帮助，但要说离了他们就不行，那也太不自信了，说心里话，要不是因为他们手里确实把控着大量的资源，我还真不大看得上。”

“随你吧！”东方冰轻轻一叹，却也没再说什么。

“东方，你这是怎么了？”周阳有些不解的揽着她坐回床沿说道，“我认识的东方冰，那可是为了上进不顾自身、眼中从无恐惧只有锋芒的威远侯府传人、禁卫军千户，京城皆知的女中巾帼，为何这些日子，我们每次相见，我都感觉你仿佛是......”

“软弱吗？”东方冰轻轻一叹，无奈的说道，“子阳，并非是我变得软弱，而是想起了你当初的一句话，‘知道的越多，就越发现自己无知’，我从小伺候公主殿下，天下无人比我更了解她，一直也以公主第一亲信自居，却在不足半年的时间里，仿佛是不认识她一般。

她.....手伸的太长了，你没有参与，可能对这些不了解，我却是了解每一次行动、每一次安排，现如今在京畿诸事，公主已经全部理清，上到宫中两位圣人的大事，下到各大势力的安排，真的只有她不想问、绝无查不到。”

“有这么夸张？”周阳不解的说道，“这年月的情报网络，归根结底也是要靠人来执行，想要无限制的扩大覆盖面，就只能通过增加人手；可是这年月的管理手段有限，人越多就会越难以掌控，最终演变成尾大不掉或是人浮于事，根本没办法延伸。

就说这京城之中，扔块转头说不定都会砸到某个宗室子弟，吐口唾沫都能得罪有品级的官员，永昌殿下到底需要多庞大的人手布置，才能做到你说的那种水平？她就是再大的能耐，也没办法跳出时代局限性！”

“时代局限性？”东方冰被爱郎的新词弄得蒙了一下，但略一思考就理解过来，如花俏颜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你深谈，我总觉得能学到东西，公主......嗯，她也意识到了你说的这种局限性，确实很困难。

可是你忘了吗？这些年我多次带你到公主府，你曾经向她讲过不少这方面的东西，比如管理问题，用的就是你当初提过的‘单线联系、互相隔离、高层汇总’，公主按照这种方式，只需要身边养一支能干的.....嗯，也是你说过的，参谋团即可。”

周阳：......

“其实，公主只是在京城才有这样的安排，下面不可能如此厉害。”看爱郎一副被灌了米田共的表情，东方冰忍不住面露笑容，“就好比眼前的临清州，公主也只是想安排一处总号，再建立几个落脚点就好。

因为一开始就不指望掌控，而是只想着争取一些好处，自然不用如京城那般精细；还有，公主让我告诉你，薛家已经找到了稳定的盐货和铁货来源了吧？前者你已经给了，铁货她也需要一些，你安排好之后，按照盐路运送即可。”

周阳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当初为了争取支持、在永昌公主那里留下印象，他在不少方面都提过不少现代手段，只想着能够找一个靠得住的大腿抱着，如今那双大长腿确实已经任凭自己拥抱把玩，可这种“太阿倒持”的感觉怎么破？

“公主她......真的做到了你说的这么夸张？”想归想，周阳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东方冰毕竟是永昌公主的人，万一她只是夸大了呢？

“你不信？”千户大人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几眼，就在周阳隐隐觉得危险时才一脸嘲弄的开口，“前些日子，公主梳理荣国府情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怕是没人想得到，周大人这位‘荣国府门生’竟是如此能为。

那位我也见过的二房大少奶奶且不说，一等将军膝下的庶女你也没饶了，甚至府里的三位姑娘，你全都给发着月钱；这些且不论，你毕竟和荣国府关系亲近，见得多了说不定就容易出事；可是，宁国府刚入门的大少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周阳尴尬的摸摸鼻子，态度坚决的予以否认，“我也就和珍大哥.....”

“你还有脸叫人家珍大哥？”东方冰“惊奇”的说道，“虽说这位现今的宁国府承爵人很是让人看不上，他对公主殿下外甥女的心思也确实该死，可是小妹却知道，你虽然表面看着大方，却从不会对无关人员施恩送好处。

现如今，那位大少奶奶身边将近三十人，护着逗蜂轩与天香楼，下人方面且不说，那十二个女卫已经将京城周边跑单帮的年轻女镖师拿下了近三成，而且全是与中原镖局有交情的，你可千万别说，这些人和隔壁赵家妹妹无关。”

“你们到底安插了多少人手？”被怼的差点背过气去，周阳只好点头认下，却还是不甘心如此丢人，几乎是咬着牙问了出来。

“若是别的地方，莪定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但这里特殊一些，你知道了也无妨。”东方冰没好气的说道，“秦姑娘招募的那些个女镖师中，有公主安排的人；荣国府那边，贾家老太太院子里那个叫‘翡翠’的丫头，也是早就安排下的，公主后来接收。

还有，那位二房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原本也有一个粗使婆子是以前的安排，前些日子被打发出去了；荣国府大老爷的内院中，有一位不太受宠的姨娘，原本是暗卫的人，被公主想办法收为己用，但名义上还归属于夏守忠。”

“呼——”这次周阳真的没想到，竟会这么夸张，但他还是抱着最后的想法，不死心的问道，“其他各大家也是如此？”

“无论文武、不论高低，凡是京城有实权的官员家中，至少有一个公主的人。”东方冰淡淡说道，“你那里原本也一样，公主觉得会让你不舒服才放弃了，但在雪字号所有府一级分号中，要么是安排了人手，要么也在就近安排了眼线。”

“我还真是小瞧了！”周阳气哼哼的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扯开了窗帘，这才回过头按住了某千户，“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以为这样我的心情就好了？怪不得那位殿下跑的这么快，她要是还在这里，老子这就受用了她！”

“哎呀，你疯了，那窗户上虽说有琉璃挡着，万一让人看了去，我还活不活了？”东方冰一下子急了，挣扎了几下没挣开，这才瞪着某人急道，“还是周大人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被外人看着？”

“放心，那些玻璃板都是有色的，而且我们的位置很高，外面根本看不见。”这时代的玻璃大部分做不到无色透明，周阳全都用的是淡黄的（含铁离子），但说归说，他还是拉上了窗帘，只留一道“光隙”，“再说了，如此明媚的阳光下，你不想吗？”

“你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