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73宝玉贤侄读书应该更好

十月十二，已经冷清了许久的荣国府大门前分外热闹，十几个打扮光鲜的奴才个個喜气洋洋，贾政更是站在门口相迎，因为府里已经收到拜帖，原本外放扬州巡盐御史的女婿林如海升迁回京，今日上门拜访，而且有消息说，他已经定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存周兄，好久不见！”也没等多久，刚过巳时就有两辆马车在十来个仆从簇拥下，从宁荣街西头过来，前车刚一停稳，林如海就笑着下来，向门口的贾政一拱手，“小弟有些日子未能拜见，实在是失礼之至！”

“哈哈哈，如海贤弟说哪里话，一家人之间还用这般客气？”贾政虽说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却一向以读书人自居，面对眼前的探花妹夫更是满心欢喜，“快进来吧，母亲已经在院子里等着，都是至亲，也不讲究这么多规矩了。”

“岂能让岳母大人久等!”林如海赶紧跟着贾政进门；后面的马车自有下人照顾，林黛玉自然需要慢些才能过去。

看得出来，针对林如海的到访，贾府确实是尽了心思的，至少一路上没有任何多余人员，显然是各处的下人都被提前打发去了别处；贾政更是很高兴的陪着说笑，至少这位在读书方面的心思确实是真的。

“如海这一路可还顺利？”略过一开始的寒暄礼节不提，等到林黛玉也进了院子，被人送去后宅，贾母自然转入了正题，“如今的气候虽说刚刚冷下来，却还是要麻烦不少，老婆子现在还记得，金陵那边可比这里要暖和多了。”

“有劳岳母挂心，小婿这一路走的是运河，用的是雪字号提前备下的游船，可以说又快又稳，虽说耽误的时间不少，倒是没受什么罪。”林如海含笑说道，“真没想到，薛家能把生意做到这种程度，当真有一种‘一日千里’之感。”

“单凭薛家，哪里能做到这种地步？”一旁陪坐的贾赦不屑的撇撇嘴，“薛途虽说死的早，却定了个好女婿，那小子帮着把整个京中有头有脸的人间几乎都连上了，这才让他们银子挣得简直淌水一样，却早就不再孝敬府里。”

“可是那位周将军？”对贾府情况非常了解的林如海自动忽略了贾赦的酸味儿，“说起来我能这么利索的解决问题，还要多亏了他的帮衬，这次他提前了几天回来，听说已经正式领了告身，到军中任职了；区区二十的正四品，就是稳上十年，放眼天下也算是上上之才了。”

“如海这次回来，应该不用再放出去吧？”贾母狠狠瞪了一眼贾赦，这才含笑转头问道，“这外官虽说也是为朝廷效力，到底辛苦了些，区区一年的工夫，敏儿那没福的就......若是能就此留在京中，倒是可以省掉不少麻烦。”

“岳母放心，小婿昨日回来就受了陛下召见，虽说正式的旨意还没下来，却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林如海轻轻一叹，显然是想起了被人下了黑手的亡妻和幼子，又看了看完全不知道内情的贾府众人，暗暗坚定了心思。

“妹夫可知定的什么位置？”不用问，这么不会说话的也就贾赦了。

“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去户部效力。”林如海已经听某人说过贾府的德行，知道这时候不能谦虚，“按照惯例来说，还能提上一级。”

“这么说，传闻中如海兄升任户部侍郎的事情是真的？”贾政惊喜的问道，“为兄就提前恭喜了！”

“旨意毕竟还没下来，现在说还有些为时过早。”林如海微微一笑，这次可以谦虚了。

“好，如此一来，一家人都在京中，倒是可以互相帮衬了。”贾母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对此非常高兴。

只是林如海却心中抽搐，再次想起了某人的介绍，目前宁荣二府加起来不到十个男主子，位置最高的是贾政，正六品的工部主事；然后是贾琏，从六品盐城县令，除此之外就没有实职了，贾赦和贾珍的爵位不提，再就是贾蓉的空头千户头衔——就这鸟样，和他一个实权正四品户部左侍郎怎么帮衬？

“岳母放心，小婿省得。”心里想是一回事，林如海可没忘了说客气话，顺便赶紧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府上小子们？难不成还怕小婿没备下礼品？”

“额......”贾政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同样奇怪的贾母一眼，赶紧向门外招呼，“去个人看看，怎么宝玉还没过来；还有，再看看环哥儿还有兰哥儿在不在，也让他们一起过来。”

“听说府上的宝玉侄儿读书不错？”不管如何，说话时夸人家孩子肯定是没错的，林如海为官多年，不会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

“哼！”贾赦不屑的声音。

“宝玉......”哪怕是贾政再疼爱孩子，也知道在眼前的探花郎面前，自家儿子的读书不上台面，“年纪还小，虽说在学堂虚度了几年，到底还是有差距。”

“哦？”林如海心头一动，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这位荣国府的凤凰蛋已经十五（虚岁）了，“男儿正年轻，不是读书的好时候吗？小弟犹记得当初先岳的教导，想必存周兄也不会忘了。”

“那是，那是——”贾政的冷汗都快出来了，也让林如海愈发确认了当初某人的介绍。

“如海放心，宝玉这孩子是老身看着长大，自然不会委屈了他。”贾母对自家这孙子一直蜜汁自信，此时还没忘了安利，“你进京之前老婆子就写信说过，却不知那件事以为如何？”

“孩子们到底还小，不妨先看看不迟。”林如海委婉了表明了态度，却是想起了当初贾母在信中“亲上加亲”的意思，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存周兄，小弟记得这府里除了宝玉贤侄，还有两位侄儿？”

“环哥儿刚才也派人叫了，再就是当初老大留下的兰哥儿，如今也十岁了，自前年就开始读书，想来能有不少进益。”贾政这才松了口气，含笑介绍道。

“嗯？”林如海总觉得少了一个，想了想看向贾赦问道，“恩侯兄，却不知除了琏哥儿，你那边就没有其他侄儿了？”

“还有一个不长进的，提他做什么。”贾赦直接懒得答话。

林如海：......

又聊了不少时间，就见门外院子里两个小子进来，一个看起来满脸稚气，却神态从容、气色沉稳，让林如海颇为满意；另一个明显大了些，只是整个人都带着猥琐，目光躲躲闪闪也就罢了，偏偏还塌着肩膀、斜着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上台面的。

“村周兄，左侧的可是宝玉贤侄？”林如海想起某人提起过的贾府年青一代形象，已经猜出了右侧的猥琐男是贾政庶子，也就故意跳过不问，只提另一个好的，“果然是一表人才，存周兄教导有方啊！”

“呵呵！”正喝着茶的贾赦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如海贤弟误会了。”贾政尴尬的抿了一口茶碗掩饰，“这是当初老大留下的小子，今年刚刚十岁，倒是也读过几天书，只怕难入你这探花郎法眼。”

“哎（三声），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我看他就不错。”林如海一个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自然更喜欢愿意读书的，他伸手招呼贾兰到面前，笑着问了句，“可曾读书了？”

“回姑老爷话，兰儿如今跟着恩师读书，刚刚读完了四书，还谈不上掌握；如今正学《春秋》，恩师的意思，是想让兰儿以此作为本经。”贾兰不卑不亢的回答。

“哦？十岁就读完了四书？”林如海更加惊喜，直接问了个问题，“《孟子见梁惠王》可还记得？”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贾兰毫不犹豫的从头到尾流利背诵，中间连一点儿停顿都没有。

“好！”林如海听得目光发亮，紧接着问起了其他问题，两人一问一答好不开心，他的问题也从一开始的背诵、解释，逐渐加深到理解、内涵，乃至于典故、深化，贾兰的回答都没什么问题，个别虽然有些困难，却也能凑合着说出来。

“如海啊，你们怎么还教起书来了？”足足超过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已经听到发困的贾母不满说道，“难不成老婆子还要给你们腾出地方，让你俩好好学学？”

“岳母见谅，小婿看到好苗子就忘了其他。”林如海虽说对贾母的打断有些不满，却也知道环境不合适，只能意犹未尽的停下，转而向贾政说道，“存周兄，你有一个好孙子啊！以他如今掌握的情况，三两年内一个秀才功名都能说道一下，无非是排名上说事儿；二十之前怕是中举有望。”

“如海贤弟谬赞了。”贾政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至于旁边还站着的贾环，所有人都忽略了。

“哪里，正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圣人的教诲，小弟可不敢忘。”林如海满面笑容，直接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塞到贾兰手里，“拿着，我还带了些小东西，到时候让人给你送去，今后记得不要忘了用功。”

“‘长者赐，不敢辞’，兰儿谢姑老爷赏！”贾兰恭敬一礼，双手接过了玉佩，又在贾政的指示下到客座最下首坐下。

“不错。”林如海点了点头，看向贾政笑道，“孙子都能如此，想来宝玉贤侄读书应该更好，待会儿我可要好好见见。”

“噗——”旁边的贾赦直接笑喷了，贾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继续闲聊，终于，足足又过了一炷香，院外传来了招呼声。

“宝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