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章 果子很甜(1 / 1)妙妙的铲屎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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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稍稍愣神,不理会白野莫名其妙的“俏皮话”,李孟博又恢复儒雅的气度。

“白知县如何就能断定虏廷必败,现今便已开始着手布局西夏。”

要是换了别人,白野说不定就赶人了,但眼前这人是谁,李光的嫡长子。

李光又是何许人也,与自家先生齐名的抗金名臣。

白野笑嘻嘻的坐到李孟博身边,“探花郎又何必明知故问,只要陛下坚持力主北伐之心,满朝诸公皆如令尊和家师一般全心护民,众太尉用命,虏人又何足为虑?”

李孟博端起茶盏,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家父可是力主抗金,赵相却要求和啊。”

白野摆手道,“家师主意以和求战,先养民力,而后再思北伐,李相公何许人也,又怎会看不明白?探花郎莫要再试探自家的抗金之心,以及小觑自家先生的容人之量。”

李孟博不再打哈哈,“白知县当初在大殿之上的策论,自家也有所耳闻,只是并不完全认同。”

白野收起嬉皮笑脸,“烦请李兄指教。”

“不敢当,连年战乱,蕴养民力,的确是当务之急,只是白知县北伐的方略却是有些...纸上谈兵。”说着还指了指空了的茶盏。

白野挑眉,想让自己倒茶,你倒是先说出个一二三啊。

李孟博浅笑一声,不再卖关子,“黄河守不了,那只会空耗国力,得不偿失。”

白野皱眉,黄河天险怎么会守不了呢,“为何?”

“铁马冰河。”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春雷在白野耳边炸响,有些难以置信,“黄河,会结冰?”

李孟博点头,“不错,许是白知县不曾了解,每至冬日,黄河会有多处冻结,冰厚可达数寸,甚至十数寸。”

白野有些艰难的问道,“那当初陛下,满朝诸公又为何不指正在下。”

李孟博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因为新式耕作之法,可大大充盈国库,第二,除了守河,白知县的北地方略并无大错,第三,白知县当时年仅17,且身为左相亲传,谁人又会有过多的苛责呢。”

并无大错?那就是有错,白野恭敬的为李孟博蓄满茶盏,“愿李探花高见。”

李孟博拿过那副九域守令图,“绍兴元年,时任中书舍人的胡安国曾上《时政论》21篇,其中《设险》篇中提到,若想巩固长江上游,必守沔水,汉水,守长江下游则是淮水,泗水,巩固长江中路则应重兵镇守安陆,你再看看如今众太尉戍守之地。”

白野两相对照,惊叹老祖宗们是真厉害啊。

李孟博润润嗓子,略带考校的问道,“来日北伐,白知县以为应以哪路大军为主?”

“自然是岳太尉。”白野不假思索的回道,岳飞可是图腾一般的人物。

却见李孟博摇头,不由的又将目光回到舆图上,“难道是张,韩两位太尉?”

西边的吴玠自然排除,岳家军10万镇守襄阳,而淮南却有着张俊以及韩世忠的十余万大军,再加上后来至庐州的刘锜的两万精锐,以及杨沂中的3万殿前神武中军。

整个朝廷超过半数精锐都布置在淮南。

李孟博还是摇头,“对,也不对,应是齐头并进,女真人不过数十万,真正精锐不过数万,虏人的部队大多为叛军和签军,吴太尉进兵陕西,岳太尉兵发河南,这便能牵制不少于二十万金兵,张,韩两军便可借机,以优势兵力夺取山东。”

白野顺着李孟博的思路,“若是金人回援,吴太尉可借机入关,收复河东,岳太尉收复河南,连成一片,进而继续北上,进攻河北,兵锋直指燕云,虏人若是敢回守,必将腹背受敌。”

乖乖,这不就是洪武北伐的路线么,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军略才能,当初岳飞送自己兵书,是不是也有委婉提醒的意思呢?

白野苦笑不已。

李孟博适时开口,“白知县也莫要丧气,我大宋本就人才辈出,能想出如此进兵方略之人很多,而它最大的难点却是你白野,白长风解决的,其余人,不行。”

白野先是茫然,而后目光缓缓恢复清明,“钱粮!”

北去三四千里,不仅仅30多万大军要吃,数十万的民夫要吃,甚至届时收编的义军也要吃,这就需要海量的粮草。

两宋武人虽然地位不如文人,待遇赏赐却是异常丰厚,这又需要大笔财富。

有些沮丧,也有些社死,原先白野还沾沾自喜呢。

赵颖眼见白野情绪低落,适时开口转移话题,“李探花身负如此经天纬地之才,更是一甲第三,令尊亦是朝廷重臣,家世卓绝,为何不入朝为官,一展抱负呢?”

白野闻言,同样略带好奇的看向李孟博。

李孟博轻笑一声,“李相善断不善谋,忠悃笃挚,然靖康之时,国势已不可为,即使尽行其言,久居其位,亦未必有济也。”

对于李纲的评价,白野点头表示认同。

李孟博接着说道,“黄潜善,汪伯彦,秦桧之流,不足为道,罪该万死。吕颐浩练事而暴,胡乱一时间得他用,亦不足道也。

张,赵分任左右仆射,内外同心,因得奏绩,曾有望中兴北伐,然,张相虽大义分明,却喜事而疏,再加上那几年天灾人祸不绝,委实可惜。”

白野来了兴趣,这李孟博将靖康以来的宰执喷了个遍,不知道又会怎么评价自家先生。

李孟博也不卖关子,语气稍显尊敬,“赵公谋国,鲜有疏漏,第一次为相,宋金局势不明,故而略显保守,却情有可原,如今再登相位,南北之势成矣。两敌之相持,非有灼然可乘之衅,则养吾力以俟时,否则,徒取危困之辱。

赵相执政固本为先,根本固而后敌可图,仇可复,此乃上上之国策,可惜,赵相不结朋党,孤身护国,恐难长久。”

白野很是惊讶,这就是原轨迹中,赵鼎败于秦桧的最大原因,“孟博兄既有如此见识,又为何不助家师一臂之力?”

李孟博摇头苦笑,“在下位卑言轻,又如何能够参与国事,非赵相不贤,非官家不明,利益勾结错综复杂,实乃有心无力。”

白野劝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秦桧党羽固然根深蒂固,可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若天下有识之士皆如孟博兄这般,只一句有心无力,又谈何中兴?各家自扫门前雪,这与懦夫何异呀?”

白野的话如同暮鼓晨钟在李孟博的耳边萦绕,口中喃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星星之火...”

起身震袖,行半师之礼,“这便是新学?请先生教我。”

白野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忙扶住李孟博的双手,“济世救民乃我辈读书人之本分,何来教与不教,你我一同探讨即可。”

待李孟博重新落座,白野一手指天,“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

功到成处,是有德,事到济处,是有理,方为天理。

天,未有只言片语,却滋养万物以生,这便是事功,富民强国不在口舌,而在躬体力行,知行合一方得事功。

即便你孟博兄胸中韬略如海,却知而未行,又谈何安民济世。”

李孟博面有愧色,再次起身行礼,“荀子天问还能这般解读,躬体力行,知行合一,受教了。”

事功对于行政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官员可以贪,也可以私德有亏,前提是有功到成处。

一个清官,一个道德圣人,如果没有让治下的百姓得到好处,要他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贪官,如果每月能让百姓多赚10文钱,而他自己贪了90文,那也是个好官,当然,要是能少贪,甚至不贪是最好。

对于百姓而言,最忌讳的无谓清廉或贪腐,而在不作为,既不作为,又贪婪成性,就该挫骨扬灰。

两宋300余年,学派以数十上百记,范仲淹的高平学派,周敦颐的濂溪学派,张载的横渠学派,欧阳修的庐陵学派,王安石的荆公新学等等等等。

中华文化三次到达巅峰,一为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二是两宋的儒道佛三教合流,第三次则是民国时期,中西方文化上的碰撞。

理越辩越明,技越磨越精。

“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我之才不如探花郎多矣,然孟博兄之所为,亦叫人遗憾。”

白野暗自叹息,也许这就是后世人经常说的读书人的傲慢吧,说的头头是道,可要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又一言难尽。

白野喜欢范仲淹,喜欢王安石,喜欢苏轼,因为他们无论境遇如何,都在实践着自己的理想。

对比陆游,却只在伤春悲秋,空有才学而不曾作为,不能什么事都赖大环境吧...

当然,现在的务观是极好的,不能再好了。

俄国著名的哲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凡在理论上必须争论的一切,那就干脆用现实生活的实践来解决。

教员也曾对理论联系实际的思想,作了深刻的论述和发挥。

空谈只会误国,实干才能兴邦。

发现问题,首要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而不是正在查,不清楚,没听说,会关注,如果属实,严肃处理,举一反三...

空话套话成了领导的艺术,这是百姓最大的悲哀。

“东家,东家!”一道清脆的童声恰巧打破了堂内的低压。

白野朝院内望去,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双手扶着头顶上的竹篮,篮子里是满满的桑葚。

“见过东家,见过主母。”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与白野赵颖行礼,因为弯腰,还掉出几颗,想去捡又不敢伸手。

“桑果熟了啊。”白野笑着接过竹篮交给赵颖,“阿婆身体可还好?”

孩子挠挠头,“好着哩,就是...就是时常念叨着,东家什么时候再去家里做客,可是阿婆也说,东家是做大事的人,可忙。”

白野问阿九要了20文铜钱递给孩子,“把钱拿着,回去告诉阿婆,等得了闲,我就去。”

孩子连忙摆手,“不能要,不能要,果子本就是园里摘的,阿婆知晓了会骂铁柱的。”

这就是去年那刘家阿婆的孙子,刘铁柱,和辛弃疾的儿子同名...

当初还在摇篮的孩子,白野给起了个响亮大气的名字,刘海柱!职业法师...

白野摸摸刘铁柱的头,“果子是园里的,可这竹篮却是阿婆亲手编的呀,阿婆的手艺可不止这20文,再说,小铁柱不也出了气力吗?快拿着。”

刘铁柱继续摇头,就是不肯收,小脸皱成一团,急的快掉下泪来。

“这...”白野无奈,转而看到李孟博,“那这样,你回去告诉阿婆,晚间我要带客去用饭,麻烦阿婆操持一番。”

刘铁柱闻言,咧嘴开心的应道,“好嘞。”

白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正要转身就跑的孩子,“颖儿,与厨房只会一声,多备些食材送去。”

又弯下腰对孩子说道,“铁柱也去厨房看看,晚上想吃什么就与你家主母说。”

赵颖冲孩子招招手,“小铁柱跟我走吧。”

白野回到李孟博身边坐下,“孟博兄,学无止境,可饭还是要吃的,自家话已经说出去,可莫要推辞。”

李孟博的笑容有些惭愧,“受之有愧啊。”

白野取了枚桑葚,自顾自说道,“那就做到问心无愧便是,今年可以酿些桑酒了,颖儿定是爱喝,李师也爱喝。”

李孟博怔怔的看着那竹篮,“我是否可以跟随白知县,学那事功新学?”

白野取一颗桑葚递给李孟博,只是微笑,并未言语。

李孟博接过,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这天,夕阳很美,果子很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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