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存在山巅的白雪，终究被红日晒杀，流淌滋养春意。

不久前还枯黄的地界上，也已是潺潺流水间翠绿萌发。

何晨与少年过的第一个年过完了，如今，过的第一个冬，也过完了。

如今，已是又一年萌发的春。

“嚯！”

“哈！”

“休！”

院落之中，少年仍然在哼哼哈哈地修炼体修法门，而在院落一角，何晨正微蹙着眉头，不知想着什么。

“术法螺旋啊......”

此时，距离何晨开始钻研术法，已经又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一晃眼间，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但是，何晨心心念念的螺旋术法钻研的效果，却并不顺遂。

在此前对术法进行了普遍意义上的加强之后，何晨便将心思全部放在了此前伤到自己的术法螺旋上，并且当真将其塑造成了一门巨型组合术法的轮廓。

在已经能够将之控制着上下翻飞，四处飞舞之后。

理论上来说，只要继续加强对其的控制能力，加强不同术法之间的协调能力，那这门巨大而威能恐怖的术法便能当真成型。

但，问题就在这里。

在何晨又花费了数日的功夫，规整起了不同术法之间的协调能力，增强了自身对术法的控制能力之后，他这术法螺旋确实变得更能控制了。

以至于，何晨都不会再在短短一两息的控制之间，被迷失方向的术法轰杀。

但是再往后的提升，却变得相当相当有限。

哪怕对术法的操纵已经入微，哪怕已经尽量在调控方向之间，将火爆杀术规整到一起，降低控制对心力的耗费。

甚至想办法将不同术法绑定起来，减少术法洪流的参差与随机，以一道术法带动更多的术法，让其全部以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角度操纵。

但，这般努力的收获，却明显的越来越低。

在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尝试，持续一个月的不断冲刺之后，何晨终于确定了问题所在：

他的心力，到极限了。

亦或者说，何晨的神念，到极限了。

同时操纵这么多术法随心意调控，这对神念的消耗着实过大。

在不减少术法数量的情况下，当下何晨能够做到的，也真的就只是当下这般。

他设想之中，操纵无数术法，随心念持续笼罩轰杀一片区域的杀招，确实不是当下这仅仅金丹后期的他能够做到的。

想要实现，要么继续突破修为，要么，想办法增长神念。

这两个方向之中，最合适，最恰当，最为正统的，肯定是突破修为。

毕竟修为的突破，所能够代表和实现的事情，一定比单纯增长神念强得多。

甚至，如果何晨真的再突破一次，真正的修为都达到金丹巅峰的境界。

凭借他超人一等的术法威能，只怕真回余昌国中，与那所谓的余昌神灵相争，也已有相当大的可能能够干掉对方。

可是......

“下个境界，又到底是如何？”

仍然躺在躺椅上的何晨，望着天空又是一声无奈感慨。

出身散修，不曾得到什么完整传承的他，除了知道下一阶段的境界叫做元婴之外，就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当然也想提升境界，突破到更高的程度。

但是，他甚至连下个境界要如何都不知道，连突破的方向都不清楚，这让他如何突破？

此刻的他，便如同知道世界上有大海存在，并且就在某一个大的方向，往差不多的那边飞行，都能抵达大海，可偏偏就是不知道那个大的方向是哪个方向一般茫然。

入目所及，看到的都是山川，哪个方向是大海，又如何能够得知耶？

筑基到金丹，都已经是以一入万法，一道图圆满。

这上面还能怎么提升，还有什么更高的发展空间？

难道是圆满之后，追求更加圆满？

还是说，将圆满贯彻到更广袤的范围中去？

金丹乃是道法圆满，一片浑圆之意。

那元婴，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又是什么？

“唉！”

百般思索不得丝毫方向的何晨，忧愁得叹了一口气。

看向漫天的白云，空旷广袤的蓝天，他不禁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之中。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还是说，他当前突破到金丹后期，只是精气神提升所带动的，故而在道法方面的进展不够？

既然当前术法螺旋想再进展没办法，而境界突破的方向也想不到。

那......索性便再找个地方改造改造，看看能不能有所提升吧！

这一晃眼的功夫，都在此处城池边上待了三个多月，也是时候离开了。

“唰！”

何晨轰然从躺椅上站起，一挥手便将散落在院落之中的阵盘符纸之类全部收回到衣袍之下：

“诶！小家伙，收拾东西，我们出发再寻他处修行了！”

“啊？！”

“大哥，我们这就要走了吗？”

停下修炼的少年，脸上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转头看向何晨确认。

“是，你快点收拾收拾，且给你，嗯，半刻钟的时间。”

“稍稍收拾点东西，我便带你离开了！”

定下寻摸他处改天换地的何晨，此刻一刻都不想在此继续久留，当即便冲着少年催促。

听得这话，少年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舍的神情，但他到底还是听话地朝着屋舍里面跑去，迅速地收拾起了东西。

别看两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但这三个月下来，银钱不曾缺少的情况下，怎么都积攒下来了不少的杂物。

其中，有的自然没有带着的必要，且留在此处即可。

但是，也有诸如做饭调料，干净衣裳，他人纪念等等，日后生活上确实需要的东西，这些还是得带上的。

一会儿的功夫，少年便背着一个包袱跑了出来。

包袱已然满满当当，坠得包袱皮都崩得直直的，其中的物什显然颇有分量。

配合着少年明显补丁满满，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破了洞的鞋子，看着就跟逃荒的一般。

何晨看了少年一眼，微皱着眉头冲其问道：

“怎么不换一身干净的？”

“大哥，衣裳又用完了，鞋子也又废了，这都是最后一件，本来我还准备今天下午去城里再采买一番来着。”

“嗯......”

看着少年破烂的衣裳，何晨不禁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此刻的他，身上所穿的也仍然是当初过年之前在城里买的那件冬日衣裳。

此前因琢磨术法弄破之后，也只是以其他木质材料修缮了修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穿着也确实不怎么舒服，更不合时令。

若是何晨直接前往无人破败之地改天换地，那势必不会有什么人烟，想再买衣服什么的也便麻烦了。

于是，何晨便冲着少年吩咐道：

“那我们便再去城里最后采买一番，买完之后便起飞出发！”

“啊？小侠你要走了啊？”

“这次是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栓子，真的要走啊？那这针线你带着，到时候在外面也能应个急。”

“哎呀，你这，你要走，你跟老唐家闺女讲了吗？”

......

何晨看着团团围拢在人群中的少年，不禁惊异地挑起了眉。

好家伙，尽管此前也多次听少年说起，说他在城里做了什么什么事儿，帮了哪些哪些人等等。

但是他还真没想到，仅仅这么三个月的功夫，而且还是经常被何晨按在家里刻苦修炼，以及时不时丢到山上与勐兽争斗的情况下，这少年都生生在城里聚出了这么好的人缘。

这才走过了三五条街道而已，专程过来看少年，跟少年说说话的人，便已不知道几十。

而且其中还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上到穿锦着彩，下到街头乞丐，年龄上更是从几岁的小朋友到大爷大娘。

如此多的人，统统过来与少年交谈，惋惜挽留，这着实太出乎何晨的意料了。

不过，该说不说，也就是少年这般耐得烦，而且还爱说话的，才能在这么多人的围拢之下都如鱼得水。

换做何晨的话，只怕他不一会儿就得失......

“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大哥，他可厉害了，比我还厉害一百倍！”

正与周遭人等聊天告别的少年，一扭头发现何晨竟然拉开了距离，远远吊在了他们身后，少年当即便是热情冲着周围的人介绍。

一听得身后这彷若贵公子的人竟然是少年的大哥，原本围绕在少年外侧的好些人当即唰地一下脱离了少年那边的队伍，直接冲着何晨的方向围拢了过来：

“诶呀，你是栓子的大哥啊？辛苦照料栓子了！要是没有你家栓子，我这个老太婆只怕都活不了了哦！”

“哇，你就是栓子哥哥说的大哥呀，大哥好！我跟栓子哥哥最好了！”

“才不是，才不是呢！大哥大哥，我跟栓子哥哥才最好了，他还给我削了小木剑的！”

“栓子哥啊，我听栓子说你们这就要走了？是准备去哪里啊，走亲戚还是干啥去？我们家那个以前也曾经走南闯北，你们要是......”

......

何晨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他的身周便当及围拢起了一大堆的人，一个个还全都相当热情地冲着他讲着说着，甚至还有小朋友试图挂在他的腿上，爬到他的背上。

此前好几年来都是被当成神仙尊敬崇拜的何晨，突然遭到这般的围拢，整个人当即都懵了。

叽叽喳喳地话语声之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回应谁，回答什么问题得好。

只得展着笑容，冲着周遭对着他说话的人点头示意，以示个态度。

同时。

“唰！”

带着点惩罚性质的传念之术，当即传到了正在前面滔滔不绝的少年脑海。

胀痛与何晨的传话，同时出现在了少年的心中。

“大娘你放心吧，我都学会你家烤......哎哟！”

“嘶！咳咳，大家伙，大家伙！那啥，大家都先散开一些哈，我们是来买东西的，还比较急呢，等我买完东西再跟你们说哈！”

被教训了的少年一边赶紧说着，一边当即冲来了何晨的身边，一边赶忙跟边上的亲朋好友说话，一边将爬上何晨身上的小朋友揪下来放到一边。

事情当场解决。

买衣服什么的，花不了什么时间，尤其是有少年在，成衣铺子的掌柜都专门出来与两人打招呼，减价钱。

一问，就说是对老主顾的照顾。

何晨看看衣裳不起眼处的小小标志，似是颇为眼熟，想来少年这些时日里耗费的衣裳，该有不少都是在他家里买的。

当场换上出来，又一同买了换上了全新的鞋子。

如是之下，两人已然焕然一新，何晨还好，少年简直整个人都新了一大截，样貌都似是更加帅气了一般。

搭配着少年腰间从不离身的石刀，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好了，走吧，该出城了。”

“诶，好咧！”

“老板，我们换下来的鞋都不要了，送你了哈！”

何晨带着少年便出了店铺。

却不想，刚刚走出店铺，店铺前竟然已被人群挤满，而且，围拢在店铺最前面，聚成一圈等着他们出来的，竟然是一群女孩？

只见这些女孩衣着各有不同，年纪也都有参差。

小的看起来也就十岁，大的估摸都过了豆蔻年华。

“诶，你们怎么来了啊！是来送我的吗？我马上就要走了。”

少年当即上前，高高兴兴地冲着面前的一堆人打着招呼。

却不想这一句话，当即将守在店铺门口的这些女孩子引燃了。

“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最喜欢跟我玩了吗？”

“啊？我要跟我大哥出发了呀！”

“王二栓，你说好了要照顾我的！”

“没吧？我有说吗？”

“才不是，小侠是要和我一起玩的才是！”

“栓子，你不能留下来吗？我，我想等你长大一点。”

“啊？小月姐我确实得跟我大哥出发啊。”

“不许走，你说好要打所有欺负我的坏人的！”

......

这次围着少年，嚷着不让少年走的，便成了这一堆的女孩。

何晨听得几句，对这其中的意思自然也都听了个明白，原本多少带点不悦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回忆的笑容。

此前，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曾被这般挽留过呢。

说起来，似是还约定了到时候去对方门派一见，见识见识先天高手的威能来着。

嗨，好几年了吧。

“诶，该出发了！”

何晨冲着一会儿跟这个说话，一会儿跟那个说话的少年喊道。

听了何晨的话，少年赶紧一边往何晨这边走，一边继续回应：

“啊啊，好咧大哥，那个，我真的要出发了，啥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可能不回来了？”

“诶诶，别哭啊，那，到时候吧，嗯，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就回来，好吧？”

“什么，求亲？啊，我才十二岁，这......”

看着这似是说不完的话，何晨摇摇头，直接将少年抓在了手上。

而后。

“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