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京城下了场小雨,气温微微降低,比较凉快。
夜晚,夜阑轩后院,李氏姐妹住宅。
换了身常服的周云满意地接受二女的用心服侍,却在最后一步停下。二女顿时惶恐起来,难道周云要变卦?
周云哪知道二女心中所想,很是浪费时间。
因为,今晚周云要与一个人详谈。
夜阑轩三楼,翠玉阁。
沈炼看着床榻上斜倚着的周妙彤,内心的冲动犹如溃坝之水,但沈炼还是抑制住欲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沉醉。
在沈炼的心中,第一次见到周妙彤,就把她视作心中的白月光,让自己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心中有个柔软的地方,不至于发疯,变成只知道杀人的畜生。
沈炼想为周妙彤赎身,干干净净地迎娶她做自己的娘子,所以,沈炼绝不会在为她赎身前要她的身子,因为这样做,恰好坐实了嫖的关系。
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茶壶里的水都已经喝光了,时间也不早了,沈炼起身向周妙彤告别,出了房间。
等到沈炼走后,周妙彤卸下伪装,露出复杂的眼神,既有恨也有感动。没有谁会对入了贱籍的卖笑女人保持人格的尊重,可对方又实实在在搞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元凶,周妙彤很难接受对方的心意。
出了房间,沈炼打算先回趟衙门,却被柳妈妈叫住,带到一处房间。
隔着屏风,一位男子正自饮自酌,沈炼生出一股好奇,这人是谁?
绕过屏风,沈炼惊讶地看着周云,随即眼神微垂,心中思绪万千。周云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在周云对面坐下,沈炼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静候着下文。
为沈炼倒上一杯酒,周云说道:“听柳妈妈说,沈总旗有为周妙彤赎身的想法?”
“沈总旗喜欢她?想娶她为妻?”
沈炼轻勾嘴唇,浅笑一声,一口饮下杯中酒,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略显寂寥地看着窗外。
“怎么,钱不够?还是对方不愿意。”
沈炼转过头,正视周云,说道:“怎么,衙门里威名赫赫的屠户也有闲情关心我这样的边缘人物?”
周云对沈炼的讽刺毫不在意,正色说道:“衙门里,我最敬佩的便是你们兄弟三人,重情重义,恪守原则。而这恰恰是我等对原则嗤之以鼻的人所敬重的,毕竟,能够守住底线的人太少了。”
“所以,我可以帮你。”
“赎金,我可以借给你,你慢慢还便是。”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平白送我一份大礼?沈炼可不相信会有这样便宜的好事情,但又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被周云看重,有心拒绝,可有想起周妙彤还处在这险恶的风流场中,每多待一分,受到的伤害就多一分。一时间,沈炼心乱如麻,难以抉择。
深思良久,沈炼还是手下桌上的银钱,抱拳谢道:“多谢周小旗的好意。以后有吩咐,但说无妨。”
沈炼放低了姿态,陪着周云说了些衙门里的一些秘闻,起身告辞。
等沈炼临出门时,周云还是提醒了几句。
“赎银好说,但我还是劝你去查一下周妙彤的身世,做好心理准备。”
沈炼头也不回,只是点了点头,沉默地走了。
。。。。。。
清晨,红日还隐藏在浓雾中。
伴随着黎明的雾气,一行身着锦衣红袍的三人匆匆走进锦衣卫衙门。
正被卢剑星纠缠折磨的张百户忽见到来人,连忙上前拜礼道:“见过赵公公。”
赵靖忠环视一圈,问道:“谁是卢剑星?”
张英等人诧异地看着人群外的卢剑星三人,卢剑星也是诧异地看着赵靖忠,不解自己小小总旗怎会入了赵公公的眼。
“你就是卢剑星?行,就你了。”
“张英,给本公公找个静室。”
赵靖忠合上门,轻声问道:“知道魏忠贤那天离京的吗?”
“三天前一大早。”卢剑星回道。
“何时追得上?”
“回大人,骑好马,两人换乘,今夜午时可在阜城县追上。”沈炼抱拳说道。
“很好!那你们出发吧!”赵靖忠寒声说道:“皇上要魏忠贤死。”
三兄弟相互看一眼,眼中满是踌躇。
“怎么?不愿意?”
赵靖忠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三人。
卢剑星连忙弯腰行礼,应道:“不敢。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三人急匆匆地出门,带着人马,直奔阜城县。
尽管,赵靖忠警告过张英等人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迹,但雁过留痕,周云还是知道赵靖忠找过卢剑星三人的消息,知道赵靖忠已经假传圣旨命令三人追杀魏忠贤。
周云请示了刘百户,说出自己的猜测,并提出独自一人跟着去追查。
刘百户沉吟了一阵。
按周云的行事风格,早已是坚定的反阉党一派,不可能被魏忠贤策反,加之武力过人,说不定能在卢剑星三人失败之时杀掉魏忠贤,第三,还可能找到赵靖忠与魏忠贤苟且的证据,一举将其铲除。
如此一石二鸟的好事,刘百户哪能不同意,当即表示周云立马行动。
深夜,阜城县。
大雨倾盆,瓢泼大雨掀起巨大的声浪,掩盖了许多声音。
看着不远处的客栈,沈炼拿出号箭就要发射,却被卢剑星拦下。
“二弟,这号箭不能发?”
“大哥,你疯啦?你看看这院子里的人影绰绰,就凭我们三个人就能杀了魏忠贤?这么大的功劳,咱们独吞不下?”
“兄弟,咱们不懂人情,没路子没银子,若是抓不住这样天大的机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升官,摆脱这样窝囊的日子。”
“大哥,咱们得慎重考虑啊!”
“这件事,就我们三个去办!”卢剑星殷切地看着二人。
靳一川无所谓,只是和卢剑星看着沈炼。沈炼无奈,只得同意。
客栈二楼,一间卧室,盆子里的炭火烧得通亮,驱走了寒气。长发披散衣着散乱的魏忠贤烤了烤火,提着笔俯首在桌上描绘着丹青,神色轻松,彷佛是在游山玩水一般惬意,而不是狼狈逃出京城的末路之徒。
一旁的书童远离炭火,被寒气懂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竭力维持手中的蜡烛不摇晃,免得被魏忠贤责罚。那可是会要命的。
即使身处劣势,作为搅动大明王朝的风云人物,魏忠贤依然不坠其风流姿态。
忽然,透过密集的雨帘,一阵喊杀声传来。
魏忠贤挑挑眉,随即面色如常,继续沉溺画作,显然是对自己的护卫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