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顺随姿娘来到二层一间空闲包厢之中。

反手关门之际，姿娘才注意到跟在裴顺身后的白衣俊公子，此前只以为是酒馆客人，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小先生的同伴，见俊公子眉宇不俗，她心中便多了许多猜想。

将两人请入厢房的座椅上后，姿娘在对面坐下，起炉煮水、拆解茶包，动作娴熟至极，期间抬眼不经意扫了一下，便看出对面两人的主次。

于是看向裴顺说道：“小先生真是了不得，真是我此前眼拙了。”

“不瞒小先生，这妖丹是需求最多的，不管现在有没有人悬赏，小先生手里这些妾身都可以收下。两百年内的四吊钱，三百年的八吊钱，四百年的十二吊钱，五百年的十八吊钱，当然，今日其中一颗五百年份的，妾身愿意出二十吊钱，毕竟这是先前与小先生谈好的……佣金就不抽了，当是妾身的诚意。”

裴顺拢了拢袖子，意味深长道：“要是与修士直接交易，可就不止这个价，老板娘就不怕我与你争抢生意？”

姿娘摆放三个杯子，笑着回道：“小先生走的是批发路子，我走的是经销路子，何来争抢一说。”

裴顺不禁目露欣赏：“老板娘经营了一个客源不断的好平台。”

姿娘看了眼热气蒸腾的水壶，坐回身子，微微颔首道：“小先生谬赞了，只是赚些佣金差价的小生意。”

裴顺略作沉吟。看且这位老板娘是位秀外慧中的人，以后免不了常来常往，他也不打算计较这一斤二两的差额了，便将小麻袋推移过去，间隙问道：“那位陈姑娘可在此处？”

姿娘细眉稍紧，这才想起方才对方问的一句话，便自嘲笑道：“让小先生见笑了。小先生离开不久，陈姑娘便过来询问悬赏进度了，我以为小先生只是随口一说，便没有言明。”

“这会儿，她已经取走悬赏离开了，不过小先生放心，今日一颗五百年妖丹二十吊钱，还是少不了的。”

说着，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由仔细思索裴顺早前的言语。

「可以的，那位姓陈的姑娘可在此处，这里边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妖丹，我可以无偿给她些建议。」

她先是挑起细眉，圆润的黛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衣袖半抬许久，指着麻袋惊疑不定道：“小先生的意思……是这里面不止一颗五百年妖丹？五行属性皆有？”

按她猜想，麻袋里应该多是一两百年的妖物内丹，仅有那可幽蓝色的有五六百年的年份，该是小先生特意为陈姑娘取来的。

哪知对面的小先生闻听她的询问，竟是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可惜了，还想给她些指点，也罢，纯粹机缘不达。”

姿娘再次半张着嘴巴，又觉咽喉发干，这才注意到炉上的热水已经烧开，急忙提起水壶倒入茶中，冲摇的动作虽是熟练，却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

“小先生可曾清点过？”

“一百年左右的十三枚，两百年左右的六枚，三百年左右的七枚，四百年左右的五枚，五百年左右的七枚，六百年的只有一枚，即是刚才老板娘所看那枚幽蓝色的。”

“……小先生再次让妾身汗颜。妾身眼光粗俗，小先生可否容妾身找人鉴别？我可以将人请到厢房中。”

“不必，老板娘拿去鉴别即可。”

“……好，小先生的信任使妾身惶恐。外边有谁在？”

“哎，哎东家，我在。”

“进来一下。阿顺，这两位是贵客，你好生侍候，我离开片刻稍后回来。”

“哎好的东家！”

裴顺轻轻抿了口热茶，叫阿顺的小二便及时添上。

他目送姿娘离开，则以神识巡视。倒也并非真的如何信任这位女掌柜，只是如果让其他修士进来鉴别妖丹年份，难免会对他多几分留意，他并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所幸，这位聪慧的姿娘虽然有些唯利是图的市井气，玩的却都是阳谋，并未暗里做什么算计，找人鉴定过后，直接到账房提了一箱库钱。

“小顺，你出去吧。”

“好的东家，二位尊客，小的告退！”

小二给裴顺与小白再续些茶水后，便兀自离开了。姿娘重新坐下，将手上的箱子摆放桌面，掀开后是两层白银，以及三吊铜钱。

“十三枚一百年份以及六枚两百年份的，共十九枚，合计七十六吊钱。”

“七枚三百年份的，合计五十六吊。”

“五枚四百年份的，合计六十吊。”

“七枚五百年份的，其中一枚按二十吊算，余下六枚一百零八吊。”

“一枚六百年份的，妾身出价二十三吊。”

“共计三百四十三吊钱，给您换算成三十五锭白银，小先生，这样可行？”

“鉴定的那位朋友与我说了，这其中还有几颗内丹属于比较珍贵的，不能以行价来算，所以我多添了七吊钱，倘若小先生觉得不妥，我可以重新算一下，不过可能得费些时间。”

裴顺接过小箱子，取出一枚白银递了过去，颔首道：“没问题的，不过可否请老板娘给我换些散钱。”

说起来，他原本的打算是今日先以那条六百年跳跳鱼的内丹，换个二十吊钱，余下那些存到此处寄售。老板娘有将妖丹尽数收下的魄力，是他意料之外，也是意外惊喜，更不去想计较太多了。

姿娘顿时笑意更浓，越发显得亲切：“没问题的，小先生稍等。”

眼看她起身就要前往柜台拿钱，裴顺便也向小白使了个眼色，同着起身道：“我与老板娘一起下去吧，这便要离开了。”

在柜台换过十吊钱后，裴顺大步走出酒馆门口。

姿娘目送两人离开，继而转身前往后院，来到账房旁的一间厢房，进去后反手关上房门。

厢房内，陈列着五排七层木柜，左右各一，每层都摆放着些药草、妖物精血、骨骼、皮毛、内丹等等诸多天材地宝。

其中有位男人身影正站在最里处的木柜前，手里拿着个麻袋，正将里面内丹作以分类，再用装着特制液体的透明罐子逐一存放。

闻听脚步声，男人回首看了眼，神色严谨道：“刚才没注意到，这些妖丹竟然都很纯粹，看且已经被炼化了，是能够直接让修士服用的成品。”

姿娘微微一愣：“那价格还能更高，可是……他接受我提的价格了，此时已经离开。”

男人啧啧两声，严谨的神色有变得古怪起来，看着手上麻袋，百思不得其解：“最让人迷糊的是，这许多珍贵妖丹，他竟然就用这玩意儿装着？看起来像是随地拣的一个破烂麻袋。”

姿娘也是叹息着摇头，显然也是费解：“这事我打算与公子说说。”

男人同意道：“要的。”

洒金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裴顺行走其中，只觉寒冬天气甚冷，却抵不过腋下夹着的银子温热。

他长长吐了口暖气，脸上神色此时已是轻松不少：“小白，赚点小钱似乎也不太难。”

小白看了看小师单薄的衣衫，心疼地提议道：“小师，该添衣裳了。”

裴顺看向前方一间成衣店，同意道：“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