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了？”

“是的沙巨大王，四个人都进山了，包括那两个修炼时身边灵气会异常浓郁的青年与少年。”

“堵住他们的退路。”

“明白！”

……

正午时分，醴泉县自东城门外去百里，一片红黄交错的密林中。

三道身影迅疾飞赶，最终停在一条路面崎岖、地势陡峭的山道前。

裴顺气喘吁吁地回望来时的平整山路，又看了眼前方陡然朝上的蜿蜒山道，招手道：“不行了，休息下。”

已经踏上蜿蜒山道的酒童，丝毫不掩脸上的鄙夷情绪：“这才跑了两个时辰不到，概就百里路程。”

裴顺满脸认真地指了指身后，喘着粗气道：“我主要怕累着小白你知道吧。”

被小白从背部甩下的元皮皮坐倒在地，虽是被背了十数里得以歇息，少年人此时也是脸色苍白，摇晃着脑袋，双脚发软，显然还没缓过劲来。

小白搀着小师在草地上坐下，看了眼元皮皮笑道：“我背这黑炭可累得很，还是小师体贴。”

说完他又左顾右盼，期待道：“反正也深入百里地了，胆子再小再谨慎的大妖，也该有动手心思啦。”

眼看三人都无继续走下去的兴致，酒童轻哼一声，看了看难见尽头的陡峭山路，便也卸下大酒葫芦，坐倒在地。

“两个软脚虾。跑一跑也有好处的，比起原地打坐，运动更有利于体内气机游走，不管对淬炼根骨还是温养洞府，都有大好益处。”

元皮皮看着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讲大道理，下意识想反驳，可见对方赶了百里路程仍是泰然自若的神态，话到嘴边却又是咽了下去，实在没好意思开口。

裴顺闭目凝神，深深做了两个吐纳后，算是稍稍缓解疲劳，睁眼之际认可道：“还别说，跑到半途我便隐隐觉得体内经脉有蠕动之感，如今细细体会，可以确认经脉各处确实变得更粗壮一些。”

小白眉开眼笑道：“洞府境的关键，在于牵引灵气在体内开设洞府。而观海境的关键，则是借助洞府气机，扩充体内各处经脉，以造就「江河入海」的气象。”

“登楼以观，百川入海即入我怀，这便是观海境的由来。小师，你这是快要突破了。”

裴顺倒是有些意外：“比预期要快。”

小白猜测道：“近些时日小师常常修炼，今日借此长途跋涉，该是不经意间造就了一举冲关的气势。”

酒童背靠酒葫芦，双手挂在后脑勺上，不以为意道：“人体有三百六十五座窍穴，修炼本就一步千里，虽说大多数人都受天赋制约，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按部就班提升境界，可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从洞府境一步踏上元婴境的人。”

裴顺咋舌道：“一步？也就是在一天内从洞府境晋升到元婴境？”

小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对酒童问道：“你说的可是张洞泉？那位儒门大修。”

酒童点了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敬佩：“如若不是受到某些禁制，他本可一步踏入玉璞境，不过也没差了，他在踏入元婴境的第七天，也正好是外在禁制被打通之时，再次一鸣惊人，直接踏入玉璞境。”

“换言之，如果不是存在某些人族外在的禁制，他本是可以一步踏入玉璞境的。”

“所以说，修炼之事，从来不能以时间度量，你觉得比预期快了，对这位儒门大修来说，却只会觉得太慢。”

“此外，你手戴白玉镯子，坐拥一方小天地，调用其中灵性浓郁的灵气修行，速度比寻常人要快上九倍十倍不止，这本就是得天独厚的事情。”

裴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的眸光一闪，看向酒童道：“人族某些禁制……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酒童的记忆，是随着真身重塑而恢复的，前有一千七百年，这几日又接连斩杀四十九只妖物，炼化的真身年限合计起来三万年左右，也就能再助他重塑三千年。

虽说他自言无法一蹴而就，需要些时间慢慢消化，恢复的记忆也需要整理，可凭借方才一番言语，裴顺却听出了些许玄机。

人族的某些限制。

酒童皱了皱眉，脸上有些茫然：“这些话……也是脱口而出，人族限制……我想起来了。”

“人族修士，凭借内在天赋修为，以及外在资源培育，两两相衡下，是能够掌控下五境的，但是踏入玉璞境……需要得到……得到……什么呢？”

眼看酒童似乎陷入了记忆的挣扎，脸色甚至有些痛苦，裴顺便提醒道：“认可。”

酒童挑起双眉，顿时眼前一亮，肯定道：“不错，认可。人族修士不管如何天赋卓绝，有多少灵气妙药培养，想要踏入玉璞境，都需要得到神道修士的认可。”

“对！就是神道修士，人族有十六条修行大道，每条大道上都存在对应的几位甚至十几位掌控气运的特殊存在，被称为神道修士。他们手握本脉大权，能够决定本脉的普通修士能否晋升玉璞境，对，就是这样。”

小白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好奇道：“就跟我们妖族的本族长老一样？”

酒童颔首道：“不错。”

他忽又面露好奇，看向裴顺道：“你竟然知道？恩……可是与那些古文有关？”

裴顺神色期许道：“你赶快理清记忆，此乃当务之急，燃眉之需。”

“话说……我……我……”

闻听一直沉默的元皮皮突然扬起了手，三人不由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黝黑少年有气无力道：“我觉得身体也出现了些许异样……是不是……”

小白笑了笑，朝裴顺道：“小师，这黑炭现在每每牵引灵气淬炼身体，皮肤都会变得发紫，只是太黑难以察觉。”

裴顺恍然点头：“可以突破了。”

小白目中隐有兴奋跳动，站起身说道：“欠颗妖丹。”

酒童顾盼四方，仍未踏入金丹境所以无法以神识巡视各处的他，只能猜测道：“妖丹大概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元皮皮眨了眨眼睛，好似明白了什么，紧张道：“裴……”

眼看小白瞪眼看来，他急忙改口：“小、小师，要找颗好一点的……”

裴顺想了想，在酒童与小白身上来回观瞧，沉吟道：“看你如何理解什么叫好了……”

酒童显然猜到了裴顺的想法，摇头否决道：“不是我不愿意，是怕他承受不住。”

小白也是摆出认真神情，同意酒童的话。

裴顺自然也明白，他可以炼化妖物修为，以此剔除妖物内丹的妖性，而内丹作为妖物的核心，是如同成仙桥于人的重心所在，尽管失去了修为与妖性，妖族本身所蕴藏的力量，还是沉淀其中。

可精血不同，如若将妖物精血的妖性炼化，那精血就等同寻常液体，根本没办法凝聚出冲关洞府境的力量，如果不炼化……

裴顺想起当初吞服黑蛟精血之后的种种痛苦，最终只摇了摇头，对元皮皮说道：“待会让你自己选，实在看不上，咱们换个地方继续找，不急一时。”

小白抚着下巴期待道：“会是什么修为的妖物呢？”

酒童略作思量，说道：“东路山脉紧靠东海，元婴境的要么在山中寻处洞府闭关，要么前往东海攀附妖族势力，撑死了金丹境。”

裴顺深以为然，也因此放下心来：“推测得很有道理。”

小白撇着祈祷道：“玉璞境估计是没戏的，最少元婴境元婴境元婴境元婴境……”

四人东拉西扯，叫裴顺意外的是，元皮皮竟主动问起了苏观宝去处，问起来日有没有去找她的机会，对此，他自然笑着点头。

大概半柱香左右，正是小白等得有些不耐烦，酒童也想要继续深入看能不能撞见其他妖物的时候……

狂风骤然大作，枯黄的树叶在飒飒声下漫天飘散，地面也卷起阵阵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