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过去了，六千年过去了，一万年过去了。”

“这位母神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遏制住了生机的流失，而其中的关键，竟是在于人族对祂的思念，对祂的供奉，对祂的虔诚，祂成为了第一位命数万载的神，祂驯服了光阴，祂牵掣了长河。”

“这个秘密，当然是守不住的，无数神明争相效仿，最终成功者，陆续仅有七十位。祂们各自点出小天地，在其中培育人族，或者说……豢养这个词会更加贴切，因为与母神的初衷不同，这些神明并非为了流传意志，也绝不是想将自身力量传承下去。”

“祂们将人族创造出来，编造出各种动人肺腑的故事，要他们时刻谨记自己。”

“祂们指点人族修行，更要让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不该得到的力量，是神无私的奉献，要他们时刻感恩戴德。”

“祂们是黑暗里的曙光，是生命的馈赠者，更是恩赐一切的、伟岸的、不可忤逆的，神明。”

“创造新的生命，大概是神族索然无味的命途里，难得有趣的一件事，在母神之外，在这七十位神族之外，还有一位神明对新生命有了浓郁的兴趣，只是与母神以及那七十位主神不同，祂创造的生命并未按照神族自身体态去塑造。”

说到这里，酒童的语气莫名有些颤抖起来，神色也从深沉变得缅怀，变得敬畏。

“祂随心所欲、突发奇想，创造了世间第一条神祇真龙。真龙之名，实则往后才有，彼时祂替这条生命所取的名字是……”

“妖。”

“世间第一条神祇真龙，便是第一位妖，亦是万妖之祖，那位创造者，即是妖祖之主，祂是妖神。”

酒童深深做了个吐纳，沉默良久，才收敛起难得的敬畏，继续说道：“至此，七十二位神明坐拥七十二座小天地，位于众神之上，是为天庭七十二主神。”

“随着豢养的人族子民数量越多，七十二座小天地根本难以容纳，于是七十二主神依照天庭地势格局，合力打造出一片同等面积的大天地，位于天庭正下方，便是天下。”

“构建天下的目的，是让千千万的人族能有容身之所，能有繁衍之地，能提供更多的供奉，故此，天下亦为人间，而神族也替人族这种供奉者取了个一锤定音的名字。”

“是为人间香火。”

“光阴长河还在冲刷，无数神明接连陨落，唯有七十二位天庭主神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似乎恒古不变。”

“而改变，则源于世间第一位妖，即是那条祖龙，它陨落了。”

“尽管它的生命周期远远大于人族，可终究还是抵抗不住光阴长河的冲刷，大限将至之际，它对创造自己的主人说，它想去人间看一看，看看那些同样是被神明创造出来的生命。”

“妖神同意了，让它得偿所愿，却也为它的同族埋下了祸根。”

“它去了人间，最终也死在人间。它的真身陨落之地，是那座时今有龙脉之称的昆仑山。”

“在此之前，人族虽被赋予能够使灵气进入体内的桥梁，即是后来所说的成仙桥，但当时而言，神族考虑的只是让人族更强壮点，活得更久一些，所以，人族修士无论如何修炼，都受制于无法突破根基境。”

“神族没有料到的是，两种被祂们创造出来的生命融合之后，竟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昆仑山周氏，是第一批突破到洞府境的修士，更有甚者在神明的指引下，最终成长到仙人境，使人族气运大增，周氏，也因此被奉为天子一脉，寓意天庭之子。”

“人族气运高涨，所提供的香火越发鼎盛，神族乐见其成，也就默许周氏携那条陨落祖龙的精血，以昆仑山的名义行走天下、广纳门徒。”

“然后，最让妖神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神族为了拔高人族气运，为了增添人间香火，要求妖神献祭妖族。”

“当时的妖族，尽属祖龙一脉，创造这样的生灵，所耗费的精力、投入的时间，远比创造人族要更困难，妖神座下亦不过百条尔尔。”

“最终，在天庭众神的要求下，却只能给每位主神分配一条，交由祂们各自斩杀，使之陨于小天地之中，造福信众。”

听到此处，秀眉皱得越发紧致的小白，终于忍不住询问道：“这位创造妖族的神……妖神，祂就没有反对？”

酒童抽得间隙，抬起大酒葫芦又饮了个痛快。

裴顺摇了摇头，有些感慨道：“祂反对又如何，抛开那位母神不说，余下七十位主神分明都有利欲熏心，难不成这位妖神还能以一己之力反对那七十位主神。”

酒童当即扬起手，顿着脸片刻，才长长打了个酒嗝。

他当即说道：“这些都是旧史秘闻，其中几分真假、众神想法如何，后人只能暗自揣测，但你别说，就反抗一事，从结果来看，妖神还真做到了。”

“天地灵气是恒定的，因此，人族气运终将会有瓶颈。千万年来的大肆发展，人族修炼所需要的的灵气，终于到了入不敷出的时候。”

“妖神趁此时机，便找上其余主神，直言不愿继续以妖族为献祭，要求修筑七十二座飞升台，让表现出众的人族飞升天庭。”

“人族飞升者占据气运极大，一身修为需要巨量灵气支撑，故此，越多的飞升者出现，天地灵气则越匮乏，底层的人族修炼也就越艰难，可这对神族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一名飞升者能提供的香火，是能够与千万名普通人族相抵的。”

“让飞升者成为神族侍奉，替神族布道，省去神明许多繁杂，也减少人族修士体量，如此一来，人族对妖族的献祭需求则更少。”

“这，便是妖神为了停止妖族献祭，天庭又能稳住人间香火，神明还能将布道的繁杂之事转交下去的……三全提案。”

“提案最终被通过了，也就为人神之战埋下了真正伏笔。”

“公平，永远是个无法得到妥善解决的问题，神族统治年深日久，人族中难免会出现不甘为鱼肉的革命者。”

“一场革命的契机，在于兵脉那位先祖因为机缘巧合吞服了整颗真龙内丹，最终竟然导致真龙在体内涅槃重生，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是神族始料未及的。”

“从复苏的真龙口中，这位兵祖得知了许多秘闻，包括神族的弱点是光阴长河，神明不灭的原因是因为有人族信徒供奉。”

“记载太古历史的，毕竟是那位文道古神，对于人族兵祖的谋划，祂似乎也不清楚很多具体细节，只大概提及，神明在人族心中的地位出现了动摇，更关键的是，那位兵祖飞升之后，以神族侍奉的身份，牵头成立了一个隐秘的人族组织，即是后来的斩神会。”

“因为图谋巨大，会众极少，除了兵祖以外，他们彼此之间甚至不清楚还有哪些人，只以特制的镯子为信物。”

小天地里的三人，包括裴顺自己，都极为默契地看向了手腕上的白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