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已经得出了要和帕帕夫“做个生意”的决定，但里奥还是绷住没有说话。

有一些谈判理论认为，在非单向式谈判中先开口的那一方会落入不利的地位，因为先开口往往代表着不自信，不自信则意味着缺少谈判筹码或有求于人。

里奥自认自己在先前的交流试探中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意图，反而是帕帕夫的“热情”表现得更急不可耐，如果从这个角度分析，帕帕夫应该是有求于自己。

现在歌舞剧的演出已经结束了，里奥瞅了帕帕夫一眼，这家伙如果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再主动一些，那么就该自己主动了。

他作势起身。

商人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唐泰斯大人——”帕帕夫看着有些焦急，但又有一些谨小慎微：“不知……您怎么看这种新的饮品？”

里奥有些意外，他想过很多帕帕夫可能有求于自己的方面，但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为了桌上摆着的椰汁。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自从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已经有十多二十年没有喝过椰汁了，今天骤然尝到，脑海中只是泛起了一些对地球的回忆，但现在回过头来一想，自己到魔界以后，并没有喝到过多少比这更好喝的饮料。

比这好喝的不是没有，但里奥尝过的只有在登基大典上喝过一次的黄金树的汁液，以及据说是人类那边用高浓度圣水酿造的圣酒——像其他饮料，如魔界最常见的各色口味的淡啤酒，从红酒之国的半身人那里进口的葡萄酒，走私进来的矮人烈酒和精灵果酒，都没有达到椰汁这样的口感，就算有达到甚至超过的，其昂贵的价格也会让一般人望而却步。

对此里奥很理解，毕竟这里虽然是魔法世界，但根据自己观察，文明的平均发展程度也只是到中世纪晚期左右，各类酿造技术要么还在起步期，要么连影子都没有，一些“古法酿造”虽然也能制造出质量优异的产品，但归根究底成本摆在那里。

而听之前帕帕夫的说法，他这个椰汁的成本可是低的吓人……

仔细斟酌了一番，里奥作出回答道：“你这种新的饮品……令人印象深刻，莉莉姆，你觉得呢？”

“好喝。”魅魔族长惜字如金。

“是吧！”帕帕夫蓝色的圆脸上洋溢起了笑容：“连两位贵族大人都觉得好喝，那这款新式饮品显然是真的好喝，想必推出后不久便能风靡魔界，在下只希望两位大人能够在朋友之间为这种新饮品美言几句……若是两位大人想让在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在下竭尽所能也会完成，而这种新饮品，也会每天按时送到两位大人的府上。”

当然，这是谦辞，不然帕帕夫也不会说“力所能及”这个词，不过每天免费供应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起码里奥看着莉莉姆的眼神，那清澈的瞳孔里分明写满了“答应”。

但是里奥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帕帕夫的请求，而是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不知道帕帕夫先生怎么看待我们的那位魔王大人？”

毫无疑问，帕帕夫当即变得有些蒙圈，因为这话题跳跃度实在是有些大，但作为一个嗅觉灵敏的成功商人，帕帕夫在这种问题上的反应也是非常快的，他当即叫来一旁侍立着的保镖：“你们去通知蕾雅，让她再演一个舞剧，要唱词多，声音大的那种，另外守着门口，不要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保镖对这种事显然很熟稔，当即照做，很快舞台上又开始了一幕新的表演。

只不过这次没有任何人的心思在表演上。

“《拉格纳二世的复仇》。”里奥点点头：“800年前拉格纳二世魔王出海劫掠雄狮之国，烧了他们王城的故事，声音确实够大。”

他也没再追问帕帕夫怎么看自己，那问题的作用只是给聊天起个头，现在目的达到了，该进入正题了。

“再重新介绍一下。”里奥给自己和莉莉姆各倒了一杯椰汁：“这位是魔王特使莉莉姆女伯爵，我是女伯爵的助手，大明湖男爵唐泰斯，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奉了魔王大人的命令，要收回黄金乡和整个风俗街的产业。”

听到魔王特使四个大字，帕帕夫脑门上瞬间冒出了冷汗，整个魔界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知道，现任魔王里奥大人是被炎魔族的传奇人物加利利宰相给推上的王位，现在那位魔王大人派出了自己的特使要收回原本属于魔王的产业……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帕帕夫没曾想自己只是临时想找几个贵族推广一下新款饮料，结果竟然就这么卷进了特大漩涡……这该说时也命也？

而且之前不知道魔王特使这一茬，帕帕夫见着里奥也仅仅只认为是一个普通的宗室贵族，但现在既然知道了，看着里奥这张脸，他就觉得越看越像……自己曾经在魔王登基大典上远远瞅见的……某个人。

至于究竟是哪个人，帕帕夫打死也是不会说的。

不过好在，能在中世纪当商人的人心理素质都不会太差，帕帕夫也没震惊多久就当即决定表忠心：“作为一名从事完全合法生意的魔界公民，我劣魔族的帕帕夫一切以至高无上的魔王陛下和《联合法案》马首是瞻！”

里奥很满意帕帕夫的态度，这一看就是个大有前途的商人不是吗？

“有那位大人背书，你的新款饮料不愁销路，甚至不用担心竞争。”里奥当即给商人画了个大饼：“特使大人现在就可以替那位大人做出决定，将你的饮料标注为王室特供产品，禁止其他商人在魔界运输与销售同类产品。”

当然这个事也就是说说，可以预期的超额利润摆在那里，各族的走私怎么可能挡得住？像美国曾经的禁酒令不仅没挡住黑市走私的狂潮，甚至还差点引发了大规模的暴动。

但作为明面上的垄断商人，还打上了在魔界平民百姓眼中依然至高无上的王室标签……只要帕帕夫不是太贪婪，他的新式饮料自然不愁销路。

这几乎就是一场白送的富贵，但商人也深知这个世界上除了投胎之外，不存在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那位大人既然愿意送出这么一份大礼，那么自然在别的方面会有所要求。

他耐心等待“唐泰斯大人”接下来的说辞。

“在那位大人的计划中，魔王城风俗街是要被取缔的——当然，不是说要把这整条街拆了，人员全部遣散，而是废弃有违《联合法案》的风俗业，改组成一个以歌舞剧表演为主的文化街区。”里奥将杯中椰汁一饮而尽，接着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你应该也知道，对于歌舞剧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吧？”

“当然是人！是表演者！”都说到这份上了，帕帕夫哪还不明白里奥需要的是什么，花魁蕾雅在他的计划中不是当姨太太就是送给某位贵族老爷，那既然反正都要送人，不如送个最大的！

只见这位胖商人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有些泛黄的羊皮卷：“这是蕾雅的契约，就交给您了……”

帕帕夫双手奉上，里奥单手接过，随后直接塞给了莉莉姆。

这一行动更加深了帕帕夫的判断。

“那现在，我们就是自己人了。”里奥满意的拍了拍胖商人的肩膀，看着这位有些坐立不安的合作伙伴，不由笑道：“你且放心，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最喜欢长期投资吗？那我得告诉你，你现在加入的这个长期投资，稳赚不赔。”

“唐泰斯大人说的是。”帕帕夫忙不迭的点头称是：“那么两位大人，接下来还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吗？在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就去吩咐你的人，把风俗街的经理和黄金乡的老鸨都叫进来。”里奥摩挲着椅子的扶手：“拉格纳二世火烧雄狮之城，这剧目，应景啊！”

不过还有一句话里奥没说。

“拉格纳二世一把火烧掉了一个魔族积贫积弱的旧时代，而我，则要在废墟上铸造一个崭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