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们生活的土地被称作魔界，我们又被称作魔族吗？”

魔王城的私人小教室中，花白胡子的诺瓦教授正小心捧着一卷泛黄斑驳的古代典籍，如此向自己的学生——也就是现任魔王里奥，这样询问道。

其实里奥从刚穿越过来得时候就已经很奇怪了，无论是魔界还是魔族，在英萨尼亚世界通用语的语法上都属于中性偏贬义的词汇。正常而言，很少会有人愿意用一个带贬义的词汇来称呼自己生活的土地和自己所在的族群。

这个事情困扰过他一段时间，但对那时候必须装傻充愣的他而言，毫无疑问缺乏获取知识的渠道，因此也只能把疑问憋在肚子里，现在他的私人教师诺瓦教授主动提出这个问题，他又怎么会不愿意解除自己的疑惑。

“我不知道。”

于是里奥非常诚实的回答。

“无论是魔界，还是魔族，它们的词根都源于英萨尼亚通用语，也就是我们英萨尼亚世界最强大的族群——人类的语言。英萨尼亚通用语源自古时候统一而又强大的人类帝国，作为一个终极强权，它深切的影响到了整个英萨尼亚世界的文化。”

里奥能够理解，这和地球上所谓的汉字文化圈是一个道理，强盛的中央帝国理所应当的天然辐射周边，在漫长的历史中传播自身的文化，虽然在时间的推移中会演变出各地的不同特色，但源泉却是相同的。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魔界和魔族属于被传播的一方，而人类则是传播的一方。

“魔界和魔族，这两个词汇源自人类当年的入侵，没什么好否认的，曾经的人类拥有文明而又强大的光辉帝国，天然视周边各族为蛮夷，无论是精灵、矮人、半身人、蜥蜴人，这些明确带有人类视角色彩的词汇都是人类所赋予的，只不过我们魔族同这些种族不同，他们依附于人类，成为了人类的盟友和走狗，而我们坚持抵抗，最终在陛下您祖先的领导下将人类赶走了罢了。”

“因为这层关系，人类称呼我们这片抗拒的土地为魔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便成为了魔族——可能炎魔族的长相还真有点魔族的感觉，但大部分的魔族同人类也不过只有肤色或身体细节的差别，至于惧魔族这种貌美甚至胜过精灵的族群，更是如此。”

里奥举一反三，他知道为什么蕾雅所在的族群是狐族而非狐魔族了，狐族在当年的人类入侵中站在了人类的一方，对待他们，人类自然没必要在盟友的名字里面加个贬义词“魔”字。

只不过狐族没想到，人类帝国征服了大半个英萨尼亚世界，征服了精灵、矮人、半身人、蜥蜴人等一系列种族，最终却在魔界这片土地上栽了跟头。

即便在古代人类帝国早已分崩离析，裂出来的人类诸国自己都互相攻伐的现在，因为这一层历史原因，魔界在世界上仍旧保持着超然的独立性，而不像精灵的森林之国，矮人的山脉之国一般，同人类诸国若即若离。

“初代魔王陛下高瞻远瞩，他统一了魔界后，并未选取其他各族学者们献出的名号，而是直接选了人类对我们这些抵抗者的蔑称——魔界，魔族，作为新兴的统一国家的名号。”

“不忘历史才能展望未来，因为时时刻刻有这些称号的激励，在其后漫长的时光中我们魔族才没有像兽人一样被人类分化瓦解，并且在八百年前——”

“是《拉格纳二世的复仇》对吗？诺瓦教授。”里奥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八百年前，拉格纳二世的时代，我们魔族终于在航海技术上超越了人类，自那时起，我们便转守为攻，魔界和魔族可能曾是贬义词，但那之后它们就成为了人类的梦魇！”

“不愧是陛下，您果然天资过人。”老教授轻描淡写的翻过了这一页：“我还以为陛下您最近日夜在风俗街流连忘返，会影响到学习进度呢，看来是我多心了。不过，光是做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总结还不够，陛下您说说看，我们魔族凭什么能成为人类的梦魇？”

里奥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并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诺瓦教授等待的显然并不是什么魔族努力奋斗，魔王英明领导之类流于表面的套话，而是要追本溯源，直指问题的本质核心。

而所谓航海技术超越人类仅仅只是表象，它的本质是……

里奥有些迟疑，不是他答不出这个问题，而是他在怀疑诺瓦教授问这个问题的动机，对于这位老教授，他已经大概率确定是加利利和炎魔族的人，那么他问这个问题，究竟是想从自己的回答中得到些什么？

看到里奥迟疑，老教授也没有再逼迫他回答问题，而是自语道：“是科技，或者说，是我们对我们所生活的英萨尼亚世界的探索，陛下您之前提到了航海技术的提升，但航海技术为什么提升？还不是因为我们相比人类，对海洋和船舶有了更多的了解，若没有这些进步，那么我们迄今恐怕还在使用独木舟横渡海峡。”

“陛下，只有知识和科技才是一个国家强盛兴旺的关键，这正是老朽我从无数的历史典籍中领悟出的道理。”老教授眯起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学生：“可惜无论是炎魔族还是惧魔族，哪怕是那位值得众人尊敬的宰相阁下，都无法明白这一点。只有您，您是魔王，是在魔界一言九鼎的至高权威，我希望您能够站在正确的道路上，大踏步向前。”

图穷匕见？

你是想告诉我，你并不是炎魔族的人，也不是惧魔族的人，而是自成一派——站在进步方向的一派？

里奥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政治不容任何人放松哪怕一刻的警惕，他并不知道老教师是否在反装忠，他必须无比谨慎。

不过既然是试探，礼尚往来就好了。

里奥没有正面回答诺瓦教授的问题，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教授您这就过了，我其实并未流连于风俗街，事实上风俗街已经被改建成了一座相当不错的大剧院，并且即将演出两幕全新的歌剧——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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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为什么不去！”惧魔族的加兰德特使挥舞着手中烫金的邀请函：“拉诺德，我的好儿子，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看见加利利和斯特凡那两张臭脸了，加利利且不谈，这个大剧院是他输给魔王的，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认。但斯特凡不一样，那个炎魔族长老派的家伙肯定气疯了，毕竟这原本算是他的产业。”

“可是父亲，魔王城风俗街本身应该是魔王的私产啊，怎么就是斯特凡的产业了？”

“因为那老家伙和你舅舅一样，都是个雷打不动的石头脑袋，只不过你舅舅是道德上的石头脑袋，而斯特凡那老家伙是贪婪上的石头脑袋。”

“加兰德，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石头脑袋？你信不信我当场把你揍成石头脑袋！”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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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大人，您怎么突然就来了？”往常威势满满的至高宰相此时相当恭敬的侍立在一旁，因为有一位衣着华丽繁复到极致的炎魔族贵人正在魔王城炎魔族公馆中下榻。

炎魔族族长罗曼努斯·伊苏里亚此次是秘密出行，只不过宰相阁下虽然早已知晓这次秘密出行，但他不会表现出任何自己知道这件事的迹象。

就像炎魔族里有长老派一样，这位至高宰相对自己的族群、自己的岳父大人也并非完全信任。

“我原本不想来的，但听说芝诺带着他的儿子来了，我觉得有点意思，就也跟过来看看。”

加利利有些错愕，惧魔族族长芝诺·卡里乌斯不是说带着他的儿子和大半个北方银翼骑士团去狩猎白道兽了么，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魔王城？

“你不知晓也很正常，因为他们走的是官方渠道，贵族接待——按照你手下那帮贵族官僚的办事效率，那些公文应该还在送往你办公室的路上。”

该死的官僚主义！

加利利难得地狠狠一跺脚：“岳父大人，容我先行一步。”

炎魔族族长没管自己快速离开的女婿，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桌上一封拆开的邀请函。

“《哈姆雷特》？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