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与顾明不是同一届进入警队的，前者今年刚满四十，后者却已经四十有三了。

当初在警官大学时，赵科长就听闻过顾大队长的赫赫威名。

此人不简单，天生当刑警的材料，对于罪犯的嗅觉更是灵敏异常。

在警校时成绩优异，曾被当时还在干刑侦队长的王耀华选中，派遣去海江市，破获一起走私毒品案件。

顾明是用卧底的身份，在看守所内打入以傅老大为首的贩毒涉嘿团伙，据传言当时的顾大队长穿上警服正气凛然。

但脱了警服却是一身邋遢气质，因为不修边幅的造型跟油嘴滑舌的秉性与社会底层混混无异。

所以打入毒贩团伙内部自始至终都没人发现他的卧底身份，甚至连其老大傅潮海都对他另眼相看并且委以重任。

最后顾明自然是成功破获了这个涉嫌走私贩毒的涉嘿团伙。

顺理成章进入沿江区刑侦支队工作，这一干就是小半辈子，期间破案无数，甚至有“分局第一神探”的美名。

作为学弟的赵高早就仰慕这位大师哥了，以他为榜样奋斗，哪晓得他资质平平，始终调不进刑大。

一直都在基层派出所工作，后来还是家里人托了关系才进入市局，当的也是个文职警察。

自此他奋发图强，开始刻苦钻研官场之道，俗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

赵高这块儿璞玉终究是被当时还是政治处副处长的史劲松慧眼发觉，提拔他进了刑侦科。

一晃眼十年过去，终于坐上了科长的宝座。

前面说过，两人此刻级别相当，但赵高却要比顾明更加年轻，又在市局这种中枢单位的重要部门任职，发展潜力明显要大上一截。

当初的偶像在赵科长眼里自然算不上什么了，此刻见对方公然驳斥自己的权威，立马就有了一较长短的心思。

这也怪不得他，在官场中树立，捍卫权威在所难免。

如果今天在自己的主场上都让对方得了逞，以后还怎么领导全市的刑侦口的基层警员？

赵高的咄咄逼人让顾明有些不爽，自己已经足够低调忍让了，还他妈没完没了。

于是便想起身大谈特谈一番，哪晓得还没有所动作，就瞅见了顶头上司王耀华那严厉的眼神。

到底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了，两人亦师亦友，顾队长瞬间明白对方这个眼神的含义。

脸色急剧变幻，陪着笑回答道：“赵科长言重啦，我是真的没啥看法，领导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呗。”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做大让步，但碍着骨子里的执拗，在末尾处依旧加了句：“领导们一句话就把本该属于我们刑侦支队的办案权拿了过去，还让我协助市局民警去请人，我不都照办了么！赵科长你就别咄咄逼人啦，呵呵。”

这句话不止把赵高给得罪了，就连史副局长也不得劲儿，脸上立即显现出愠怒的神态。

旁边赵科长察言观色的功夫实属一绝，瞬间察觉到了领导的不快。

心中得意万分，脸上却是义正言辞的说：“顾大队长，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你这口气好像我们市局抢了你们分局功劳似的，还是说张承武一枪打死个活生生的人一点嫌疑都没有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赵高一席话不仅将整个分局推到了市局的对立面上。

还给顾明扣上了个想要包庇犯罪嫌疑人的罪名。

当真是佛也发火，更何况肉体凡胎的顾大队长。

直接无视顶头上司王耀华频频递来的眼神，猛地起身硬刚道：“都是警务系统的同僚，为人\民服务不分高低贵贱，没有谁抢谁功劳一说！”

“倒是张承武枪杀的那人问题很大，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这种极度危险的人物拿着凶器站在你面前，你赵科长能够保证理性对待？”

赵高几番穷追猛打，为的就是挑动顾明的火气。

这件案子很清楚，涉及到的人也很多，他作为刑侦口的专业人士，自然猜到了内情。

坐实张承武罪名是史副局长的意思，现在顾明说出这番话，不就是跟领导对着干吗。

他心中暗爽到了极点，面上却义正言辞的说：“哼，咱们刑侦口看的是证据还有现场状况，据张三炮交待，当时张承武已经手持土造枪支控制住了整个局面，他为什么要开那一枪？你敢说这里面没有报私仇的意思在？”

“我早就说过了，老鼠，也就是陈浩几人的案子要另案处理。”

说到这，他起身冲着众人声情并茂的继续道：“难道就因为受害者有前科，或者有案子在身，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处以私刑吗？这样的话要法律有干嘛？要咱们公安机关又有何用？”

底下众人闻言连连点头，都是专业人士，“完美受害者”这个概念还是清楚地，并不能因为老鼠同伙身背重罪，就可以用以暴制暴的手段对待。

看着赵科长的这番诡辩居然有捧臭脚的，顾明心中更加愤怒。

烈如火，行如风便是他的座右铭，当了刑警这么多年，头铁也不是一次两次。

当着众位领导的面，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胡扯，这起案件跟什么完美受害者有半毛钱的关联？”

“当时的情况能够平常对待？张承武是自愿去湖锦酒店的吗？这里面明明有一个关键人物被放跑了，一切事情都是由他而起，为什么要阻止下达追捕他的命令？”

“哼！”赵高简直兴奋过了头，闹吧，闹得越凶越好，立刻还嘴：“你指的谁？该到案的嫌疑人已经全部到案了，你指的是谁？”

“葛英雄！张三炮的口供中虽然没有提到葛英雄的名字，但谁都知道当时在湖锦酒店三楼摆宴席的人就是他。”

“张三炮是他的小弟马仔，在案发前五分钟两人还在酒店楼道的监控中露过面，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整件事情都是葛英雄，也就是外号葛爷全力策划的。”

“这还不算，葛爷与张承武一行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力气抓他？背后一定有人安排策划，只要让我全力调查，相信不出四十八小时，我就能还原整个事实真相！”

顾明此刻就如同决堤的鄂江之水，把心中的所有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众人全都被他缜密的刑侦思维给折服了。

唯有首席的史副局长一脑门冷汗，捏着香烟的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