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枫期待的目光中,
红裙少女重新合上了嘴,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只是有些懵懂地,愣愣望着徐枫和阿孟。
“姑娘?”
徐枫再试着喊了一声,只是让红裙少女有些疑惑地将目光望向了他。
显然,红裙少女有些难以沟通。
“哼哼哼哼哼哼”
从进来客栈开始,红裙少女唯一发出的就是段有些短的哼唱。
徐枫望着红裙少女,尝试着重复了一遍红裙少女先前哼唱的曲调,
只是红裙少女本身就哼得很含糊,到徐枫嘴里就更模糊了。
但红裙少女对此依旧有些反应,
她愣愣着望着徐枫,张开了嘴,
在徐枫期待着她要再哼一遍这首歌,或者吐露出一些别得内容的时候,
红裙少女再次合上了嘴。
“”
红裙少女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徐枫有些丧气。
本来就是要找红裙少女的执念之物,结果红裙少女闷声不吭,
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去哪里找她的执念之物?
“诶阿孟,你说那段含糊的调子,会不会就是这小姑娘的执念。”
“毕竟她这样都还记得。”
徐枫眼睛一亮,转过头对着阿孟说道。
“有可能的,徐枫。”
阿孟正将餐桌上面碗碗筷重新收了起来,
听到徐枫的话,就轻声点头应着。
“嗯,看起来在这小姑娘身上基本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去人间看看吧。”
徐枫站起了身,再打量了下这红裙少女,
红裙少女就穿着这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脚上赤着脚。
身上的红色连衣裙上不染风沙,赤着的脚背上却是有些黄沙泥尘。
吃完了面,这会儿就愣愣坐着,徐枫看她,她也朝着徐枫望着。
“小姑娘,就在这儿坐着,知道吗?”
“我们去给你找一下你想要的东西,马上就回来。”
徐枫给红裙少女说着,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
少女望着徐枫,再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声音发出。
“就在这儿坐着我们很快就回来喝点水吧。”
徐枫再提起餐桌上的茶壶,给红裙少女倒了杯水。
再回过头,阿孟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们走吧,阿孟。”
“嗯。”
阿孟应了声,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徐枫的手。
还坐在餐桌旁的红裙少女,有些愣愣地捧起了茶杯,捧在手里,
只是望着徐枫和阿孟。
“在这儿里坐一会儿,知道吗?”
阿孟转回头,也和红裙少女轻声说了声。
这一次,红裙少女似乎是听懂了,她缓缓点了点头。
再望了望那懵懂发愣的红裙少女,
徐枫带着阿孟,踏出了客栈后门。
“阿孟,彼岸花已经开了一片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全部盛开。”
客栈后门外,忘川河畔,有一片彼岸花正好已经绽放。
无叶的花瓣就轻轻摇曳着,交织成一片彼岸花海,
映在徐枫的眼底,让人不禁沉醉。
“应该快了。”
阿孟轻声应着。
再往前踏出一步,两人就离开了忘川河畔。
“呼呼”
狂风在荒漠戈壁上呼啸着,
就像是客栈门前这几天掀起风之后的景象。
弥漫着的黄沙笼罩着荒芜的大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也看不清远处。
戈壁边上坚韧的野草,被卷着黄沙的风紧紧贴在地上。
而这样的天气外,竟然还有人站在这荒漠戈壁上。
那是个老妪,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
穿着长袖长裤,脸上遮着两圈拉高的围巾,迎着风沙,低着头,
紧抱着怀里的一样东西,看起来应该就是个木盒子。
护着怀里的木盒,老妇人似乎正说着些什么。
而这片戈壁上,这会儿还不止老妇人一人。
在老妇人的斜后方不远处,还停着辆越野车。
似乎是和老妇人一块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即便是在这风沙中也没有回到车里,
就站在越野车跟前,勉强睁着眼睛,有些担忧地望着前面弥漫着黄沙中的老妇人。
“诶,你们在哪儿干嘛呢,马上就要刮大风了,赶紧走吧!”
徐枫和阿孟出现了。
徐枫和阿孟就出现在那距离越野车还有些距离的地方。
身上的衣服又再变换了模样,变成了一件高领的防风服和条裤腿扎进靴子里的长裤。
身侧的阿孟也差不多。
按着此刻化身一些身份的信息,徐枫是位护林员。
在这戈壁荒漠再往后,再翻过一片沙丘,就是片广袤的人造林。
是这荒漠上的奇迹,是这个国家投入到这荒漠上的改天换地的力量。
当然那片广袤人造林的其他护林员,工人,认不认徐枫这个同事就两说了。
站在那辆越野车后方有段距离的位置望了一阵,
徐枫还是带着阿孟走了过去,
这三个人,是他和阿孟从地府到人间,现在在这荒漠上唯一能看到的身影。
应该就和那进了客栈的客人红裙少女有很大的关系。
“大叔,您是”
大概是听到了徐枫的声音,转过头看着徐枫和阿孟走近,
那越野车旁边的中年男人转过头,在呼啸着的风沙中也喊着,应着。
听着这中年男人的称呼,徐枫有些无语。
不过大概也能猜到是现在化身模样其他人眼里可能是上了些年纪的。
“我是这沙丘后面,那边人造林的护林员。来这儿外边转一圈,就看到了你们。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这么大的风,一会儿风在大,风沙掩人,你们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徐枫望着这两个人说道。
“谢谢,谢谢提醒。不过我们还要等下才能走。我们也看过天气预报了,这会儿的风可能一会儿就停了。”
“这荒漠上的风可说不准,说是一会儿风就停了,说不定越刮越大,就卷起来沙尘暴也不是没可能。”
中年男人有些感激地说道,又带着些歉意回着徐枫。
听着徐枫再说着的话,再有些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等会儿就走。谢谢您提醒。”
“嗯前面那老太太是你们的母亲?”
徐枫转过头,再望向了前面一些那风沙中,独自站着的老太太。
“对是我家老母亲。”
见徐枫和阿孟没有离开,反而和他们接着搭话。
中年男人也应着,只是风沙中,每句话说起来都得喊。
“嗯你们老母亲独自一个人在那儿,别一会儿被分给吹倒了。”
徐枫试着说道,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嗨她脾气倔,我们说跟在她旁边,她说就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她,她要单独待一会儿,和我父亲再说说话。”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两人脸上也有些无奈。
“你父亲?你们来这儿是。”
“按着我父亲的遗愿,来埋葬我父亲的。”
中年男人这次应着,有些沉默了。
徐枫再望向那前面风沙中的老妇人,
老妇人还抱着那怀里的木盒,细声说着什么。
原来那个木盒就是装着骨灰的骨灰盒。
“节哀顺变。”
“没事儿,我父亲岁数也挺大了。八十来岁才去世,走得时候也不怎么难受,睡了一觉就去了。”
中年男人沉默了下过后摇头应着,
“就是他老人家的遗愿就是希望死了之后,能葬在这儿,我们就带着他来了。”
“您父亲是?”
“啊?没什么。我父亲就是以前在这儿戈壁滩上工作过。以前的时候他就老给我母亲说,希望他走了之后,不办葬礼,火化了之后,就把他的骨灰撒在这边荒漠戈壁上,让他就随着这戈壁上的风走,和一些老朋友在一块。我母亲也是跟我们这么说她以前和我父亲也是同事,是战友”
中年男人的话,徐枫是听懂了。
“诶我们过来之前的时候,有路过你们那边林场,和你们领导报备过的。”
“这样啊。”
徐枫应了声,再转过头望向那前面风沙中的老太太。
就像是阿孟告诉他的,他已经有些修为了。
这会儿他仔细听,
似乎也能够听到漫天呼啸着风声中,那前面那位老妇人的抱着骨灰盒说着的话。
“老余啊我带着你过来了,我们到地方了。”
“你对这漫天滚滚的黄沙还有印象不?该是有印象吧,那会儿这一刮风,吃得馒头里都能混进去不少泥巴。”
“前些时候,我看着你做梦的时候,都好像还是在吐沙子,该是梦到了吧。我也梦到了你都走了,我怕是时候也不长了。等着什么时候就来找你了,你可得给我占个好地方啊。”
“老余啊,看到什么老朋友没有啊。这风这么大,是不是他们来接你了啊。那老余你走吧。”
老妇人踩着戈壁滩上,身后一株野草被风压在地上,不时颤动着枝叶。
老妇人絮絮叨叨说着,不知道是受了风还是因为其他,在卷着黄沙的风里,也有些颤颤巍巍。
手哆哆嗦嗦地,老妇人打开了骨灰盒的盖子,
只是一下,即便是有老妇人的身体护着,
还是被风卷走了些骨灰,往骨灰盒里吹进一些黄沙。
“你们莫急啊,莫急啊老余就先来陪你们这些老朋友了,我又要和老余有些时间不见,你们就让我和老俞再多说说话。”
老妇人护着骨灰盒,再说道。
而漫天席卷着的黄沙,呼啸着的风,似乎就真听懂了老妇人的话,
风一下小了许多,弥漫在空中的黄沙都在重新落下。
“诶,风好像小了,要停了吗?”
“是啊,这戈壁滩上的风就是这样的,说不定。刚才还是狂风呼啸,过会儿就风和日丽了。可能吹到别得地方去了。”
看着风逐渐平息,中年男人诧异地说了一声。
徐枫笑着应了声。
旁边的阿孟抬起头,望了眼徐枫。
自然是不可能那么巧,
不过徐峰借着从周易里领悟出的一点小术法,将风平息了些。
“哎”
中年男人抖落了下身上的黄沙泥尘。
再抬起头,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母亲,再叹了口气。
徐枫也转过头,望了过去。
老妇人步履有些蹒跚地往前再挪了两步,就又再停下来。
“老余啊,咱们的老朋友们,好像也是听到了咱们的话啊。”
“老余,我就先送你到这儿了啊,你就在那边再多等等,要不了多久,我就也来找你了。到时候咱们再说说话。”
“老余啊,你还记得咱们原先是在哪块吗?”
“我倒是还记得啊,你记性比我还好,应该也还记得。”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别让老朋友们等久了”
老妇人抓起了一把骨灰,将她丈夫的骨灰,就遵循着遗愿,一把把挥洒在了这漫天黄沙的戈壁上。
戈壁上的风微微吹拂过,将骨灰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老余啊,到地方了,走吧,走吧”
“老余啊你说咋就忘不掉呢,我也是忘不掉啊。”
“老余啊,这辈子也是辛苦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在那边,和老朋友们聊聊以前的事儿。”
“咱们国家这么多年的变化,你也记得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现在越来越好了。这片戈壁滩后边,都已经成片的森林。”
“来得时候我都看到了,种得那些书都长高了,一片一片的啊,说不准再过几十年,这儿地也绿了。”
“咱们国家现在也好啊这些你都记得给他们好好说说。再然后,你就等着我过来吧啊。”
老妇人挥洒一把骨灰,都说着一句话,
和自己的丈夫,也是老战友道着别。
骨灰逐渐都随着风走了。
最后的骨灰也挥洒在了这边荒漠上。
老妇人放下了手,顿顿着,望着这戈壁荒漠。
“老余走吧,和老朋友们去吧。屋里你儿子女儿们,外孙孙女们,我再给你看两年,到时候来的时候再告诉你。”
再顿了阵,老妇人低下身,
用手在这戈壁滩上刨了个浅浅的坑。
将空了的骨灰盒,也就埋葬在了这戈壁上,只是用一些浅浅的黄沙掩埋着。
“呼”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又吹了起来,
漫天黄沙呼啸着。
老妇人转过了身,再回头望了望,才踉跄着,一步步走了回来。
“妈没事儿吧,妈”
看着老妇人走回来,中年男人跟女人赶紧跑了过去搀扶着。
“没事儿。你们父亲就留在这儿了。有那些老朋友陪着,他也就不孤单了。”
“嗯妈,那我们回去吧。”
老妇人被搀扶着回到越野车旁,再回头望了望。
中年男人,女人都顺着他们母亲的话应着。
“嗯回去,回去”
“等着我什么时候也走了,你们也像是这样,就给我带到这里来,就撒在荒漠里就行了。”
“别埋葬在其他地方了,我怕隔远了,我找不大你们父亲,你们父亲也找不到我了。”
“妈您身体还好好的呢怎么说这个。”
“答应我自从你爸这走了,我这儿心气就没了,整个人就像是没了力气似的,走几步就挪不动脚了,站一会儿就站不住了。”
中年男人和女人有些紧张他们母亲的话。
老妇人则是说得很平静。
“昨晚上来这儿之前,我就梦到了这荒漠上诶,好多人啊。”
“记得了啊,一定要给我送到这里来,不然找不到路啊你们父亲可等着我呢。”
“嗯我们知道了,妈。妈,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了吧。”
“嗯”
老妇人点了点头。
转回目光,再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徐枫和阿孟。
“这两位是?”
“是那后边森林的护林员。看到我们站在这人怕起大风有危险,就过来提醒我们。”
“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埋头在自己情绪里,没有注意到你们。谢谢两位的提醒。这会儿风沙大了,两位要是回去那边的话,就一起坐车过去吧,我们也是要从那里过的。”
老妇人对着徐枫和阿孟道着歉。
“那谢谢了。”
徐枫看着老妇人将她丈夫的骨灰就挥洒在这荒漠上,埋葬在这儿,
大概是能肯定,那红裙少女,基本就和这老妇人,或者她的丈夫有关系吧。
老妇人和她丈夫的事情,徐枫已经听到了一些,了解了一点。
但和那红裙少女的关系,真是有点不清楚。
这样,红裙少女的执念之物自然也完全不知道,
徐枫也就顺着老妇人的话,看在这儿几人身边再多待一会儿,看能不能获得更多一些信息。
“上车吧,上车吧我看这风又刮起来了。”
“你父亲的老朋友们,来接他了”
老妇人再抬起头,望了眼天上弥漫着的黄沙。
“嗯”
老妇人的儿子女儿应着,再招呼着上车。
徐枫和阿孟,还有老妇人就坐在了后排。
中年男人跟女人,一个人开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
“我的收音机呢。”
老妇人上了车过后,就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黄沙,恍惚着出神。
徐枫的目光大多数时候也都注意着这老妇人,只是为了避免看起来有些奇怪,才没有一直盯着老妇人看。
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了,远处已经能看到那广袤的人造林。
老妇人再转过头,对着副驾驶的女儿突然问道。
“在这儿呢,妈。”
女人连忙应着,从旁边拿了个陈旧的磁带收音机,
收音机上的漆色都掉了许多,特别是按键上,已经看不出来原先的漆色。
老妇人手有些颤巍巍着接过,
摁下了开关,就有些愣愣出神地望着收音机,听着。
磁带收音机里,带着磁带播放特有的音色,放出了一首熟悉的歌。
只是听到这歌声响起,徐枫就也跟着顿了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