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提到月光，只是想让米纳特商行调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从尼克尔手上得到月光线索。

没想到尼克尔误解了李维的意思，以为李维在向自己索要月光，更没想到尼克尔竟然真的有月光。

先不问尼克尔怎么拿到“一点点月光”，这一点月光竟然值两万金磅？

看尼克尔那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李维不觉得黑猫还有欺骗的心思。

“月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尼克尔还在等待李维的答复，稍作思考后，李维点头表示同意。

暂且不论尼克尔手里的月光与艾尔茜口中的月光是不是一种东西，光八千金磅，就已经达到李维要求。

尼克尔看起来松了口气，看向几乎瘫软在地的胖商人，厉声说：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东西拿来！”

胖商人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不断点头称是，急忙往回跑。

“记住，”像是怕胖商人又做错什么，尼克尔叮嘱说，“拿教会汇票！”

不多时，胖商人又回来，手里拿着几张散发微光的纸和一个小匣子。

尼克尔示意胖商人将东西交给李维，说道：

“刚才那些银币，想来会让阁下对我们商行的信用产生疑虑。这次我们用星穹教会的汇票付款，怎么样？”

李维接过汇票和小匣子，隔着布条，淡淡暖意从汇票传入李维掌心。

这个世界没有银行，教会承担了一部分银行的功能，发行汇票就是其中之一，必须先在教会里存钱，才能拿到对应金额的汇票。

教会汇票由教会制作，没有伪造先例，但是教会签发汇票时，要缴纳一笔不小的费用，因此很少有人使用。

尼克尔给李维的汇票共有八张，每张上都写着“一千金磅”和“见票即付”字样，特殊的暖意和样式，都与李维记忆碎片中的一致。

是真品。

再看小匣子，灰不溜秋，只有巴掌大小，关得严严实实，有点儿沉。

这盒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怎么储存月光？

李维点头，示意尼克尔可以去取货了。

尼克尔没有反应，李维抬头看去，看见黑猫扭过头，尾巴遮住眼睛。

光看样子，李维都能感受到尼克尔有多心疼。

自家上司的样子，连胖商人都看不下去，对手下使几个眼色，让他们去甲板上接收货物。

等他们搬完东西，李维带着艾尔茜走上彗星号，正要离开的时候，尼克尔总算从心痛中缓过来，提醒说：

“或许您已经知道，但是出于商人的职业道德，请允许我多嘴提醒一句：千万不要在星空下放出月光。”

听到这句话，召来浓雾、对着雾打开匣子的李维身体一僵，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夜空中繁星璀璨，绝对符合“星空”的定义。

看见李维打开匣子的尼克尔猫嘴大张，一句脏话卡在嗓子里，若不是出于对神秘强者的敬畏，脏话早就脱口而出。

就在尼克尔犹豫是不是该开溜的时候，他看见此生难忘的一幕：

镜子匣中闪过一缕皎洁的光，隐没在浓雾中，紧贴甲板的浓雾突然翻涌沸腾，散发透明微弱的光，像无数灵魂的幻像。

李维背对尼克尔，面对重重叠叠灵魂般的浓雾，仰头望着星空，像是在缅怀什么。

散开的浓雾彻底淹没李维之前，尼克尔干巴巴地问：

“我能否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他听见声音自雾的微光中传来：

“尼摩。”

船只应声离岸，星光下的浓雾裹住整艘船，尼克尔看见浓雾中似乎有无数干瘦的人形生物。

直到彗星号消失在夜色中，尼克尔才缓过神，尾巴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胖商人小心走过来，身子俯得很低，轻声问尼克尔：

“大人，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黑猫甩甩尾巴，语气平静，“他知道十年前的秘密。”

十年前的秘密？

胖商人自诩在商行中地位不低，可是他翻遍记忆，也想不出十年前究竟有什么秘密。

“十年前，米纳特商行成立之初，为了一件遗器，我们杀了个北海人。”尼克尔似是怀念地说，“没想到，那个北海人还有同伴。那群北海人现在在小公爵府上。他们的领袖，是小公爵夫人。我们杀的人，是她弟弟。”

“北海人若知道这件事，米纳特商行上上下下，谁都跑不了。”

“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上头要求我杀了几乎所有知情人，按理来说不应该再有第三人知道。那个尼摩……”

尼克尔停顿一下，仰脸望着星空，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不仅知道我们的秘密，还能在星空下释放月光，星空却对其没有反应，他究竟是什么人？”

听尼克尔说完，胖商人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情，转眼间又变为恐惧，脸色煞白，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这个秘密值得用人命保守，为什么尼克尔要在他面前谈起？

惊恐之下，胖商人甚至忘了使用敬语。

尼克尔走到胖商人脚边，拍拍鞋面，安慰似地说：

“年轻人，别乱想。”

胖商人长出一口气，不想随着气流吐出的，还有无数牙齿。

身体失去支撑，整个人软软倒下。

意识消失前，胖商人听见黑猫仿佛响在天边的声音：

“反正，你活不了。”

倒下的不止胖商人，还有周围可能听见他们对话的所有人。

只剩下一只黑猫，眨眨眼睛，眼瞳变回野兽竖瞳。

它伸出爪子拍拍只剩一张皮的胖商人，疑惑地问：

“喵？”

撕扯几下，黑猫歪着脑袋想一会儿，觉得无聊，叫了几声，摇着尾巴去向别处。

遥远海面，尼克尔眼中的神秘强者“尼摩”一手抱着桅杆，一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嘴里喊着：

“吓死我了，我以为要凉了你知道不？”

“别怕，”一旁的艾尔茜安慰说，“真打起来，我也能带你出去。呃，‘要凉’是什么意思？”

李维扭过头，死死盯着艾尔茜，问：

“你不是说没有超凡者吗？还有，怎么不早告诉我，月光不能放星空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