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周秉昆话锋一转,“嫂子,伯父伯母会怎么想?”
“什么意思?”郝冬梅怔怔地问道。
周秉昆笑了笑,说道:“嫂子,就像我刚才唱的那样,现在虽然是乌云满天,可迟早会阳光普照的。那个时候,伯父官复原职,他还能看得上我哥、还能看得上我父母吗?”
郝冬梅急了:“秉昆,你把我爸看成什么人了?”
“时间,是一个冷血的魔术师,它往往会把我们已知的事物给变得面目全非。伯父和伯母肯定都是好官,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们会变得更谨慎,或许他们以为门不当户不对,或者他们担心我的父母另有所求。
他们有这种顾虑很正常,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们认为我哥的家庭给他们丢人了,或者担心我们为了私人的利益有求于他们,那时你该怎么样呢?”
“我……”郝冬梅急了。
她其实也开始想到这些事情了……说她父亲嫌贫爱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爱惜羽毛那是绝对有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算啦。”
周秉昆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在两家的关系上,周秉义和郝冬梅都是被夹在中间的,两头为难。
这事儿啊……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何苦做这个恶人呢。
周秉昆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嫂子,可能是我太敏感了,这杯酒我向你赔罪了。”
说远,他拿起桌子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给闷了。
“行了,你嫂子还能真怪你不成。”周秉义属于那种茶壶里煮饺子心中有数的人,从中打圆场,大家很快就消除了尴尬,至于说谁心里记不记得,周秉昆并不是很在意,时间会解释一切。
傍晚的时候,风雪渐渐停息,周秉义夫妇带着周秉昆和乔春燕趁着天没黑四处转一转。
地面的积雪很厚,松松软软的,一脚踩下去,发出‘吱吱’的声响,但如果那些雪粉顺着鞋帮进入鞋里,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所以在这生活的人们到了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那都是穿着高腰的劳保棉鞋。
“这边可比吉春冷多了。”乔春燕说道。
“岂止。”
郝冬梅指着街道说道:“有时候大晚上的,走着走着迎面就可能蹿出一只狼来,有时候还能碰见野猪,不过这两年就少了一些……”
旁边的乔春燕听得一咋一咋的。
周秉义见这姐俩说得热闹,把周秉昆拉到一边,向他传授办公室政治的窍要之处,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乔春燕问道:“你决定跟她结婚了?”
周秉昆说道:“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这次回去之后,如果她和她家里不反对,我们就先定婚,等找个合适的日子再结婚。”
“行,你也长大了,成熟了,等结了婚之后就是真正的男人了。”
周秉义非常诚恳地说道:“这些年,谢谢你在咱妈面前替我和周蓉尽孝。”
“那是我的妈,我尽孝是应该的,但这跟你和我姐没关系。孝顺,这东西有些缥缈,但这是没有办法代替的,你说这话,我觉得是你在替你和周蓉推脱自己应尽的责任。”
周秉义没有恼,而是以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行啊,秉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周秉昆瞥瞥嘴道:“你还真别欺负我读书少,你藏在家里的那些书我几乎都读完了。要是现在还有高考,我也能考个大学生回来。”
周秉义笑道:“如果你在信中这么说,我是一定不信的,但现在我信了,你的学问确实见涨。”
“比你和我姐还不成,我只能算是偏才。不过我还年轻,还可以继续学习。走你和我姐的路,我可能一辈子无法超越你们,但我可以另外走一条路,而且在这条路上,你和我姐肯定也赶不上我。”周秉昆自信地说道。
“我信。而且我祝福你在这条路上走得顺顺畅畅。”周秉义认真地说道。
四个人在兵团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当天晚上周秉昆和乔春燕是在兵团招待所下榻的,第二天早上,周秉义夫妇带二人前去兵团食堂吃早饭……快吃完饭的时候,广播里传出兵团宣传科的通知,大概意思就是说,有一位吉春市歌舞团的演员来兵团探亲准备义务演出云云。
“我还没正式报到呢。”周秉昆有些无语地看着周秉义。
“没什么区别是。”
周秉义笑着说道:“兵团这边有时候也自己组织一些节目,但都是一些老节目,年年看,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腻歪了,可这地方太偏远了,那些文艺团体很少来这种地方,而且很多知青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回家,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我们宣传部门最头痛的时候,所以你在挑选节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别犯错误,也千万别勾起他们的思乡情结。”
“明白。我心里有数。”周秉昆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算不算是他的个人独唱音乐会?
当然,兵团方面也不会让周秉昆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安排了几个人,虽然是老节目,但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周秉昆在演唱之余有点儿休息的时间。
在为时五个小时的演出中,周秉昆大约唱了二十多首歌曲……他也没全唱新歌,倒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他要考虑歌词中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或者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东西,像一些老歌……《南泥湾》、《英雄赞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咱们工人有力量》之类的歌曲。
在演出过程中,不时的掀起一个个高.潮,兵团的首先闻讯后,亲自前来观看演出,后来给接见了周秉昆,很是表扬了他一番。
而且当天晚上派出他的座驾送周秉昆和乔春燕前往火车站,而且把他俩带来的三个旅行袋都塞得满满的,什么狍子肉、野猪肉、大马哈鱼,还有很多的山珍,旅行袋都塞得满满当当,老沉了。
“干哥,我觉得这一次探亲你赚大了。”上车暂不,乔春燕看着三个旅行袋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