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巡捕房的韩阳,并不知道冯府和凤鸣楼发生之事。
“韩先生,在这上面签个字按个手印就可以走了。”
韩阳被带到巡捕房没询问几句,吴探长被人从问询室叫出去几分钟后,再进来的时候态度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和颜悦色。
从他说话的语气中,韩阳甚至还听出了几分客气和一分讨好。
“这就问完啦?”
韩阳自己也愣了一下,这才刚问了一半都不到。
“韩先生,具体情况我们巡捕房已经全都调查清楚了,阿坤等人的死跟韩氏绸缎行没有任何关系。”
吴探长笑着轻轻把问询记录推到他面前,亲自拧开笔盖把钢笔递过来。
“好,我明白了,多谢。”
韩阳点点头不再多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钢笔唰唰唰签上大名。
原本以为到了巡捕房怎么着都会被好好盘问一番,然后再花钱打点打点。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巡捕房过夜的心里准备。
哪曾想这才刚进来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告知可以回家了。
连最基本的过场都没走完。
“如果不出意料,从这位吴探长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想到这里,韩阳脑海里瞬间跳出冯敬尧这三个字来。
以他对法租界巡捕房的了解,能让吴探长果断放人的,只能是一正一副两位总探长。
跟金胖子穿一条裤子的副总探长老九,绝对不可能下这道命令。
所以亲自下令让吴探长放人的,只能是马总探长。
“也不知道给巡捕房打电话让放人,是冯程程求着冯敬尧,还是这么上海滩大亨自己的意思。”
无论是冯程程求情,还是冯敬尧自己做主,结果虽然都一样,但性质却完全不同。
“只怕从我走出巡捕房的那一刻开始,身上就会被别人下意识打上冯敬尧的标签。”
韩阳脸色微沉,尽管很不情愿,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到底,终究还是实力太弱啊。”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韩阳干脆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经过阿坤等人在自家绸缎行门口死伤惨重一事,韩阳的声望果然如他预料那般暴涨。
他相信只要自己毫发无损的走出巡捕房,今晚过后声望还会更高。
韩阳已经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到金胖子手上的另外五箱军火!
手里有了足够多的兄弟和枪,才能在上海滩真正意义上站稳脚跟。
而不是像今天这般,被迫打上别人的标签。
连反驳都做不到。
韩阳告别吴探长刚出问询室,迎面就遇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光头探长。
此人眼神阴鸷,煞气很浓,给人一种强烈的阴森之感。
“法租界巡捕房副总探长老九?!”
只一眼,韩阳就认出了光头的真实身份。
看他阴沉着脸脚步匆匆的模样,显然是冲着问询室而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老九,韩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只对视了一眼韩阳就装作没事人一样把目光移开,低着头不疾不徐的往前走。
“站住!”
错身的刹那,老九突然停下阴冷低喝一声,韩阳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九叔,这点小事怎么敢惊动您的大架,下面那些人越来越不懂事了。”
整理好问询记录的吴探长正好出来,一看到老九就赶忙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了上去。
态度非常恭敬和讨好。
“这人是谁?”
老九阴森森的盯着他,眼神锋利至极。
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吴探长只感觉后背都有些发凉。
“回九叔,此人是南京路上韩氏绸缎行的少掌柜韩阳,阿坤等人不是碰巧被枪杀在韩氏绸缎行门口嘛,例行公事带他回来问几句话。”
吴探长不敢隐瞒,只能如实禀报。
不过韩阳却从他的措辞当中,听出了浓浓的维护之意。
事还是那么个事,从吴探长的口中说出来,韩阳俨然已经被定性成了一个旁观者。
“碰巧?”
“足足死伤十几人,你居然跟我说碰巧,那些人怎么没碰巧死在你家门口去?”
老九冲着吴探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口水直接喷了他一脸。
“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人跟阿坤等人的命案有关,来人,给我把他拷起来!”
骂完吴探长后,老九又转身死死盯着韩阳,一抬手立刻就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巡捕拿着手铐冲韩阳而来。
“妈的,这死光头来得还真快!”
韩阳气的在心里大骂。
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能出巡捕房。
韩阳强忍住冲上去将其撂倒的冲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拿着手铐的巡捕越来越近。
在巡捕房里跟老九正面刚,无异于自寻死路。
“九叔,九叔……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位韩氏绸缎行的少掌柜确实跟枪杀案无关,现场很多人都看见了。”
“另外,放人也是马总探长亲自下的命令,这个……”
关键时候,吴探长哪怕再不愿意得罪老九,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挡在韩阳跟前,额头上沁满细密汗珠,脸上陪着笑解释。
没办法,谁让他是马总探长的人呢。
“呵,拿马总探长压我?!”
老九笑容更冷,上去就直接甩了吴探长一个大嘴巴子。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拷起来!”
一耳光扇的吴探长头昏眼花嘴角流血后,老九再次冲下巡捕厉声大喝。
这一刻看到老九的反应,韩阳的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
老九是个什么角色,他自然清楚。
一旦落到他手里,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就在韩阳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挟持老九,冲出巡捕房时,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老九,什么事发这么大火,气大伤身呐。”
韩阳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正是马总探长。
在整个巡捕房,也只有身为顶头上司的马总探长,才敢这么跟老九说话。
“总探长,怎么还把您给惊动了,实在对不住吵到您休息了。”
在马总探长面前,老九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姿态放的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