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咔嚓咔嚓。

江革听见血肉骨骼迅猛生长、令人毛骨悚然声音。

青铜镜中，那属于郭老太三分之一漆黑色的灵魂消失。

被研究槽所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江革的面孔。

镜中的眼睛转动，他迅速观察着身后的状况。

身后的郭老太，在损失三分之一的灵魂似乎再难控制住异化。

身躯不规则地鼓胀、凸起、又炸裂开来。

向着造型怪异的肉球形态飞速变化。

鼓胀、鼓胀、再鼓胀……

“龙女啊……我等的龙女……”

肉球之中，隐约传来郭老太断断续续的夹杂痛苦与愤怒的呢喃。

十秒的时间格漫长却又短暂，终于走到了尽头。

然而。

预想之中的大爆炸没有发生。

刺啦，刺啦——

有血肉不断被撕扯的声音。

掺杂阵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无序生长的鳞片皮肤下，猛地伸出一双龙爪。

猛地撕扯，血肉碎裂。

淋漓的鲜血撒下。

在一声剧烈的咳嗽声中。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那异形身躯中踉跄走出。

郭老太。

江革瞳孔一缩，又很快判断出了郭老太的情况。

虽然没有爆，但离死期不远。

已是强弩之末。

她大口地咳出鲜血，血染的脸上，细密的鳞片不再。

恢复了寻常老人的形象，满是痛苦之色。

“咳咳咳……我等的龙女，我等的龙女……”

从异形血肉中走出，只是眼神冰冷往江革的方向一眼。

看得江革眉头紧皱。

随即转身，摇摇晃晃朝着龙蛋走去。

沿路撒下漆黑色的鲜血与扭曲的血肉。

“欲望吗？”

江革忌惮地一边拉开距离，一边观察着郭老太。

“凡人皆有所欲，而扭曲盈溢的欲望，能支撑凡人做到非人之事，所以她控制住了异化，做到类似回光返照的程度……”

“她想做什么？”

仪轨还在运转，虽然郭老太暂时控制住了，但鬼知道这老太婆是不是装成这样，故意引诱他，想给他来一场华丽的自爆。

江革一时间有些踌躇，不敢靠得太近。

“你他娘到底爆不爆？！”

而另一边，郭老太步履蹒跚，来到龙蛋之前。

“咳咳咳……我等的……龙女，咳咳……将降临……”

“此乃……天命……咳咳咳……”

伴随像是要把脏器都咳出来的咳嗽。

鲜血喷洒将龙蛋浸润。

原本因为失去了养分供给，而逐渐迟缓下来的龙蛋的胎动，再次活跃，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龙女大人……您也在……渴望复苏吗？”

郭老太自语着，脸上满是欣喜、慈祥的表情。

然后，下一秒。

她的左手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再取出时，上面已多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她将手中的心脏高举，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姿态。

“咳……我等的龙女啊……将降临……”

“仅以此身……奉献……无上之龙君……”

幽蓝色的闪耀，仪轨的运转加速。

江革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湿度在以一个竟然的速度增加。

滴答，滴答……

有找不到来源的滴答水声。

有寻不见源头的潮汐拍打。

郭老太双手捧着的心脏。

在仪轨的作用下融化成一抹幽蓝色的光。

被郭老太送入龙蛋刚刚被江革砸开的那個开口。

而郭老太的身躯，也泛起幽蓝之光。

一点一点融，变成成幽蓝的液体。

化作养料融入龙蛋之中。

胎动越发强烈。

江革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龙蛋中苏醒。

身体已然消融大半，仅剩半边残缺躯体的郭老太自语着。

又缓缓转过头，脸上是意味深长的表情，深深地看了江革一样。

“咳咳……月的使徒……月之眷者……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消融，化入龙蛋之中。

幽蓝色的花纹如同蔓延的藤蔓，在龙蛋蛋壳之上攀爬。

拼凑成怪异如同海波一般图案。

随后光辉一闪。

龙蛋的胎动止息。

四周归于幽暗和寂静。

而此时，整个地下空间，都出现一种怪异的破碎之感。

仿佛卷入了一条充斥着归寂于死亡气息的河流。

这里是曾经存在，又为柱石所舍弃，破碎世界的残片，与现世的交叠。

现如今，支撑这个碎片存在的某样东西不存。

这种交叠状态也被打破，碎片将彻底破碎，而原本存于现世的也将回归。

江革面无表情，一边打嗝，一边往嘴里塞着消食片。

研究槽的解读在加速。

龙蛋带给他的威胁感也在仪轨停止运转的一瞬间消失。

他不了解情况，所以没有妄动。

下一秒，大量的知识信息涌入江革脑中。

让他的脑袋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首当其冲的便是郭老太化作执念的记忆。

“魍魉造物……分身……龙王……龙女……龙母……飞升仪式……”

紧接着，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飞升？分身？这老太婆竟然……不是本体？！”

“难怪这老太婆的灵魂会是漆黑色的……将魍魉造物更进一步，炼制成自己的分身……”

“难怪逐光会嘴上说要阻住拜龙教……结果动手的却只有兰斯洛这一群废物……甚至所谓的支援也只有一把入门者等阶的坠日左轮……”

“原来是这样……”

脑中的诸多信息，脑中的诸多残缺信息一下连贯在一起。

江革只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大了两圈。

长呼一口气。

江革暂且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入门者级别的月之秘传……”

因为他只得到了郭老太三分之一的灵魂，很多信息都残缺不全。

其中也包括隐秘知识。

但哪怕是残缺的隐秘知识，对于他而言，也仍旧是弥足珍贵的。

在他脑中，大量关于月的知识在得到这些知识时，仿佛找到了核心一般。

如结晶体的生长。

找到了最初始的晶核，不断攀附其上。

生长出一朵朵晶莹之花。

反射五色琉璃之光。

“龙君自月中分离，月主潮汐，是故龙君以风雨惊涛示人……”

“所以我得到的「秘传」名为——「潮汐祷文」。”

江革低声自语。

他仿佛听到海涛的声音。

有一抹月光，空间破碎之处倾泻而下。

恍惚之间，视野一变。

江革看到，四周的景象，化作奔涌着波涛的海面。

一轮圆月，倒影于海潮之上。

月光迷离。

他置身一个小小的岛屿。

身旁是一口长满黑色苔藓的古井。

幻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