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待会儿还有事，先挂了哈。”

又说了几句话，何年找个由头将电话挂断，起身拉开窗帘，就见窗外一片黯淡。

六月的天就是多变。

明明上午还是晴天朗日，睡个午觉的功夫，深黑厚重的雷云就滚滚而来。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下午两点。

何年不愿拖延，关好窗户后，夹着雨衣，拎着雨伞，飞快下了楼。

这时外面还没有落下雨点，只是天黑得吓人，能见度之低匹敌夜晚。

间或雷光明灭，伴着匆匆而过的行人，倒真有几分萧索之感。

何年则懒得管这么多，披上雨衣，骑着小电驴就朝公交站驶去。

“让一让！让一让！”

路上，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催促，与之相伴的是战车开动的轰隆声。

何年转头一瞥，就见之前回城时见到的镇渊军队长此时满脸伤痕，胳膊也吊起了绑带，正满脸疲惫地坐在一辆战车的副驾驶上，指挥着队伍前进。

那是一种名为“火烧黑”的战车，履带加炮的设计，看起来有点像平行世界的坦克。

在何年的记忆里，由于卡牌和遗迹的降临，这个原本轨迹与地球无异的世界变得面目全非。

往大处说，两场影响世界的战争都未发生过、九州某个朝代也从一开始就没有诞生……

往小了讲，发明出加特林的人不再是那位加特林医生，而是一个跟他同名的土木老哥、类似坦克的战车也是九州一个炊事员造出来的，所以才起了“火烧黑”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大名……

不过这战车虽说名字俗了点，却是以能量卡为动力内核、配备机枪和冲击炮的高杀伤性军备，平时在桃源市这个相对安全的三线小城是很难见到的，如今却出动了整整二十七辆。

再看那镇渊军队长疲惫痛苦的模样。

路上行人哪还不知道城外出了大事，于是纷纷加快脚步。

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也在转瞬间扩散开来。

这是何年在“故乡”从未感受过的压抑，刹那间击碎了萦绕街巷的节日氛围。

“黑云压城城欲摧……”

何年脑中突然蹦出一句颇为应景的诗句，然后就是只有半句的“穷则独善其身”。

连给卡牌添加真名的材料都买不起的他，实在没心情去管那天塌般的大事。

“兼济天下”，还是让“达者”们来吧。

——

“公交站到了。”

无线耳机里响起明快的提示音。

何年将小电驴收起，裹着雨衣，进了公交站。

由于遗迹出了问题，桃源市交通局最近砍了许多车次，往日人满为患的候车大厅也只剩下几个过来蹭网打游戏的小学生。

听着噼里啪啦的游戏打击音效，何年走过大厅，来到一片水泥铺成的空地。

这里是城里许多车次的出发点，此时却只有几辆公交分散开停着，在明灭的雷光中，就像是一头头匍匐在地的钢铁猛兽。

何年看了眼手机，确定一两分钟后通往葡萄藤街的238路公交车就会抵达这里，便准备去一侧的长椅上坐会儿。

谁料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再转过身时，左右两边的夹道上就各驶进一辆公交车。

左边那辆喷着暖色调的黄粉涂料，顶部led屏滚动播放某男.科医院的广告。

右边那辆锈迹斑驳，洒满泥点的车身上写着“404”三个数字，暗红如血。

何年看了一阵，在手机上找到之前看到的新闻：#桃源市404路公交车遇黑暗生物，不幸落水，全体乘客无一幸免，令人惋惜。#

他将右边那辆公交与事故图片进行对比，确定就是那辆出事的车没错，出于职业本能，下意识吐槽了一句：“出门遇诡车，什么烂俗的剧情展开，小说要这么写得扑死。”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朝右边那条夹道走去——如果工作定妥，他还要经常去葡萄藤大街，有辆属于自己的载具，也能方便一些。

眼前这车不但主动送上门，还十分贴心地配了个专车司机，无疑非常合适。

换句话说，此物与他有缘，合该归他所有！

想到这里，何年上前拍了拍车门。

伴随着一团黑红色的水汽散开，车厢内的环境顿时落入眼底：

除了司机，里面还挤着一个售票大姐和十一名乘客，一个个眼神怨毒，就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剥。

迎着这样的目光，何年不闪也不避，召唤出一堆卡牌攥在手中，大踏步上了车。

进到里面后，先下手为强，召唤出脉动瓶子，对着这些家伙就是一泼。

暗地里却是让小金蚕和鬼差守护他在两侧——让祂们出手自然更加痛快，可那样就没法知道这些辟邪之物到底能对鬼类造成多大伤害。

这个世界的六道轮回体系都还等着他来完善，自然不会出现传统意义上的亡魂或者说“鬼”。

按照课本上的说法，眼前这些东西只是冠了“鬼”的名，具备亡灵的各种特性，本质还是遗迹气息糅杂遇难者怨念生成的黑暗生物。

可在实验之前，何年也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否继承了惧怕童子尿的特性。

直到……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何年这才眼前一亮，随即将成串的大蒜挂在脖子上、系着红线的黑驴蹄子吊在嘴里，又将三个手电筒夹在腋下。

左手攥着一把桃木枝，右手握着脉动牛饮装粗口大瓶尽情挥洒，直到里面的十几年份童子尿一.滴不剩。

愉悦心情的同时，也通过这次“实验”得出一个结论：那些在神话志怪故事中对妖魔鬼怪有克制作用的物品在这个世界同样适用。

这就为他日后的制卡工作提供了一条全新思路。

不过就当下而言，他手上这些东西终究只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普通物品”。

虽然能对鬼物造成伤害，但也着实有限，最后还是要让小金蚕和鬼差老爷来武力洗地。

在【慑魂】特性的影响下，这些恶鬼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被四位鬼差的锁链打得灵体俱裂，一旁的鬼车司机也被小金蚕的【蛊役】技能控制住，呆愣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看此情形，眼疾手快的何年当即取出一沓空白卡牌，然后施展心力，将十几个乘客鬼和售票鬼收入其中，留着当素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