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等泽渡逐渐接受了这个信息之后，她才恍惚地问道：

“黑猩猩……也就是说，玛奇玛也是恶魔……？可她完全是人类的模样啊……”

“这一点的确令人怀疑，但她绝对是个恶魔无疑。她的另一个名字，名为支配之恶魔，天启四骑士之一。她从小被政府养大，接受了高等教育，拥有……怎么说呢，非常上位者的世界观。”

纪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玛奇玛，只得用了这个不伦不类的说法。她愿意为了整个人类谋福祉，但从根源上出发又完全只是自私与傲慢。她理性，冷酷，为了一千人幸福，可以杀死另外的九百九十九个人，将一切视作棋子，但甚至在利用完之后都看不见他们的存在。

她又对电锯人怀有令人难以理解的狂热，自视甚高地把自己视为救世主，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应该管理一切。

总之，如果她的理想完成了，将所有的对人类不利的东西，战争、瘟疫、死亡等等概念从世上统统抹去，那世界应该是个枯燥乏味的美好世界。

很难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唯一可以确定的，唯有她想杀了纪杨，借此抹杀死亡之恶魔。以她的能力，拥有通过纪杨抹杀死亡之恶魔的能力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她掌握了电锯人。

既然如此，那纪杨只能锤她了。

既然重生了，他的小命绝不是给人听个响的。这一点，他与泽渡很像。纪杨看见泽渡的瞳孔逐渐涣散开来，一时难以接受过于庞大的信息量。

她突然反应过来：

“那你呢？你说的体内流淌的恶霸的血，又是谁？你战胜不了她吗？”

“死亡之恶魔，就是能令旁人身体瞬间炸开的能力。当然，它应该不止于此，但我还没有开发出其他的。至于战胜她……”

纪杨无言苦笑。

“杀死她易如反掌，战胜她难如登天。她和首相签订了契约，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分散到日本国民的身上，也就相当于拥有数亿条命。”

泽渡失神地喃喃自语：

“难怪那次行动，我早布置了杀死玛奇玛的人手，她却还是出手了……我以为是失手了，实际上她根本死不掉！”说到这里，她突然瞪着纪杨：

“那时候你就知道的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纪杨摊开手，无辜地答道。其实原因泽渡也明白，只是找个由头发泄自己的不满罢了。

泽渡在他身上锤了几下，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她可不敢用力重了，唯恐纪杨把她治得死去活来。

“这么说，你是要借助枪之恶魔的心脏，冲出这座动物园？枪之恶魔能战胜她？”

泽渡讪讪地收回手，她发现纪杨面色不善地盯着她，急忙转移话题。纪杨答道：

“不能。没有任何改变，能轻易地杀死她，永远也战胜不了她。当然，要是凭借枪之恶魔对整个日本展开大屠杀，说不定能彻底杀掉她。”

纪杨微微一笑，讲了个冷笑话，并感到一点都不好笑。

“就算那样她也是最后一个死的。”

还有个猜测他没说。玛奇玛能和日本首相签订契约，谁知道这样的契约，她究竟签订了多少份？说不定，世界各地都遍布着她的血包，他不可能把全世界都杀光。

“那你……”

纪杨竖起手指。

“区别只有一个。我的本体对她来说，无比脆弱，变身成刀之恶魔虽然强度高了一些，还是不死之身，但你也知道，被打的得只剩下心脏，就和死了没差。枪之恶魔的躯体更强悍，手段也更全面，在面对她的攻击时，能多撑哪怕一秒，我就能从她手中逃脱。”

纪杨莞尔一笑，但泽渡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渴望。对于存活的渴望，为了那一秒，他可以不择手段。泽渡本就犹豫不定的心开始愈发动摇。

纪杨趁着泽渡思考的时间，顺手打开了面板，浏览商城。他没忘记，商城中还有强化躯体的药剂。分别是生理耐受和身体强度两方面，都达到A级，也就是略低于枪之恶魔的水平，总共需要22200奖励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抗玛奇玛的问题，竟然会演变到依靠身体强度上面。他的奖励点为了兑换枪之恶魔的心脏，已经挥霍一空，暂时买不起那两种药剂。

但他早晚会买，不放过任何一丝能苟命的可能性。哎呀早知道泽渡这么不情愿，他就不急着兑换了！买那两种药剂不香吗？这倒霉系统能不能退货啊？

纪杨正在胡思乱想，泽渡那边却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船票，冻土，子弹。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爷爷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上那艘船破旧的甲板，越过波涛与战争的回响，前往满大街都是可以种的土地的梦想之地。

啊，满船都是偷渡客身上浓烈的粪臭味……但是她只记得好香啊，因为她前面有个邋遢的孩子正在啃抹了黄油的面包。他分给她半块，干瘪瘪的，硬的像饼干，但上面的确是有黄油的。

一想起那块面包，她突然忍不住流泪了。她果然还是怕的，她不想死去，不想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地狱看不到边和天空的荒野上。要是她还拒绝，纪杨一定会抛弃她的。她现在感觉离开了纪杨，她已不知道该怎么去活着了。

在组织中她只需要训练，其他的一概不需要管。第一次出来做任务，还没学会人情世故和生活中的小事，就被纪杨坑了，到现在还学不会一个人怎么解决问题。

废人一个。

泽渡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答应……但我得有个要求。”

泽渡忐忑地说道，急匆匆地，唯恐纪杨不悦，吐出了自己的要求，像是哀求似的说道：

“等你解决完一切后，请将枪之恶魔的心脏交给我处理。我……还是想报那个仇。”

她甚至为了不使纪杨难堪，将界限无限地模糊放宽了。解决完一切，这个标准只有纪杨可以决定，等于将所有的决定权都交到了纪杨手中。纪杨自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温和的笑道：

“好，我答应。那么赶快开始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