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逐渐远去，那辆伏尔加留在原地，谁也不敢再坐上去。山之恶魔庞如山岳的身形逐渐溃散，消失在空气中。在这里的并非它的本体，被击杀后顶多对本体造成重伤，杀死是不可能的。

直到那成群的车队走远，些微也看不到了之后，纪杨解除变身，施施然走到镇长等人面前。镇长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神情，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他无比后悔刚才在艾格斯将军的压力下做出的决定。在见识到纪杨的实力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大腿。可他竟然迫于压力，默认了艾格斯将军将责任全都抛到纪杨身上的做法！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无异于背叛，不过是一步与一百步的区别。

他咧着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纪杨还没说话，卢娜快步上前，俯身扶着镇长，仰着头祈求似的看着纪杨，那双翠绿的眼睛盈着水雾。

“请您放镇长一马吧！他也只是为了镇子着想……”

泽渡不情愿地努着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纪杨翻译过去。在大事面前，她很明是非，不会为了自己的小脾气瞎闹。但在她看来，胆敢背叛纪杨这一行为，就是在挑衅尊严，怎么也不应该轻轻放过。

纪杨听完了泽渡的转述，眯着眼思考。卢娜和镇长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面容。良久，纪杨威威展颜一笑。卢娜和镇长同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放松，便听得纪杨平静道：

“放过你们可以，但是必须得为你刚才的决定付出一点代价。”

镇长咽了口唾沫，不安地等待着。纪杨冷冷道：

“不论你们用什么方式，在我下一次来镇上时，你们必须得将这座钻石矿全部折现为现金流。我要拿走。”

他提出的这个条件，看似严苛，实际上其意思相当宽泛。如果有相应的开采器材的话，这么一座小型钻石矿，过不多时便可以开采完毕。他下一次来镇上的时间，只要他愿意，也可以无限延期。

这个条件唯一的要点，在于折现为现金流！将其折现为现金流，便需要将开采出的钻石投入市场。而苏联在钻石投入市场的量上严格把控，这一行为，实际上就是在要求他违背苏联的规定！

镇长因惧怕苏联而背叛了他，那他便要镇长背叛苏联来偿还。这很公正。

镇长听到纪杨的条件之后，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栗，彷佛在惧怕屋外过于寒冷的气温。卢娜反而瞬间松弛下来，不停地拍着镇长的背，翡翠似的眼睛向纪杨致意，表示感谢他的仁慈。

她才不会管背叛苏联之类的，那些离她太遥远。她的眼中，纪杨只是索要了一个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若没有他，钻石矿早就被夺走了，给他又何妨？

她放松下来之后，略显羞涩地用手指绕起一撮发丝，轻柔地摩挲着。她大概以为纪杨是因为她才这么做的。

艾格斯将军的小儿子都对她起了色心，最终遭遇横祸，足以说明她的容貌。如果纪杨是因为她的容貌，才选择了这个条件，那她……也愿意。

她向纪杨抛去眼波，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在轻柔地絮语。纪杨摇摇头，淡笑一声，视若无睹地越过她，回到镇长的家中，拿起那副地图。

泽渡好奇道：

“她喜欢你吧。你不要了她吗？”

纪杨平静道：

“要了她？什么意思。”

泽渡一愣，羞涩道：

“就是……就是那个啊。她长得又好看。看你的眼神简直像要亲上来了一样！”

纪杨瞥她一眼，后者的脸微微显露出几分绯红，不知是因为冷风吹的，还是其他。纪杨摇头道：

“大概是我不喜欢俄国……的女孩。”

他本想顺嘴说俄国妞来着……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改口了。泽渡听到“俄国”两字，疑惑道：

“俄国？那是哪儿？”

电锯人的世界，只有苏联，俄国还没有个影子。沙俄的名字早就消失在过去的岁月里了，在苏联，似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那个名字。

纪杨信口胡诌：

“这镇子叫俄国。”

泽渡撇撇嘴：

“真的？”

她已确信纪杨是在胡说八道了。纪杨在骗她的时候，总喜欢用右手的大拇指摩挲食指的第二关节，眼神也会真挚地盯着她的眼睛。她已经观察总结出了规律，这次休想再骗到她！

她气鼓鼓地想要兴师问罪，打眼看去，纪杨却不像之前骗她时那般信口闲聊两句，双手摊开地图，仔细地看着。

“我们下一步得干嘛？”

“当然是去伯力。”

泽渡不解，但没有多问，安静地跟在他后面，无视镇上众人喜悦与不安交织的眼神，一路顺着镇上向外的小路走去。那辆伏尔加还停在原地，引擎尚未熄灭，轰隆隆地咆哮着。

纪杨拉开车门，舒舒服服往副驾一坐：

“开车。”

泽渡愠怒地瞪他一眼，无奈形势比人强，只得老老实实坐上驾驶座，娴熟地挂挡踩离合，开动汽车。钢铁巨兽轰响着，碾轧风雪，转了个圈，回到来时的路上。

卢娜在后面愣愣地看着，似乎有些无法接受事实。眼见伏尔加逐渐开远，她突然站立起来，冲着纪杨的方向大喊。

风声夹杂着她的喊声传过来，灌进车窗。纪杨懒洋洋地倚着座椅，掏出地图，放在驾驶台前面，供泽渡认路，然后打了个哈欠。

泽渡听到呼声，张嘴想要给纪杨翻译。纪杨制止道：

“用不着。”

泽渡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喜色，下一秒便意识到，迅速收敛笑容，紧绷着脸，但身子却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娇小的身躯宛若被宽大的座椅完全包裹进去一般。

这辆伏尔加完全就是为艾格斯将军那种身材魁伟的人设计的，泽渡身材娇小，松垮着身子几乎够不到方向盘。但她还是如此做了，即使拼命伸直手臂，却依然一副愉快的模样。

纪杨摸着下巴道：

“嘶……其实她长得也不错。要不你掉个头？”

“你敢！”

泽渡顿时大怒，被纪杨一瞪，气势迅速萎瘪下去，一言不发，闷头打着方向盘，将沉重的伏尔加开得飞快，没等天完全黑下去，一座覆盖在飞扬的大雪之中的城市便倏然显露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