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杨自然不知道伯力城内发生的一切。经过一夜飞行，他们已经到达了莫斯科。客机在莫斯科附近的机场降落，但特使并没有带他们前往莫斯科以尽地主之谊的意思，在呼叫了一辆特制的车之后，带着他们直接前往秘密房间。

这回泽渡终于在没有被遮着眼睛的情况下，再一次来到了秘密房间。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承载着她的不幸与痛苦，如今终于清晰地展露在她面前。

出乎她的意料，秘密房间的真实位置，是在海底。

下车后，他们进入了一条地底隧道，登上一辆古铜色的列车，在经过大约一两个小时的行驶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芬兰湾的一处港口，进入一处海底隧道，终于来到了所谓的秘密房间。

特使张开双臂，满怀激动地道：

“欢迎来到秘密房间！我保证——你会爱上这里的。”

听到这句话，泽渡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纪杨苦笑道：

“我想你邀请我来，大概不是来闲聊消磨时间的。”

或许特使有大把的时间，他没有。再不过不了几天，来自世界各地的刺客们就会汇聚东京，发起一场争夺电锯人心脏的大战。在那之前，他必须得找到解除——起码是缓解姬野被支配状态的方法，以免出什么乱子。

他在特使同意的情况下，喂给了他一块枪之恶魔的肉片，倒不担心他回到秘密房间突然反水的情况。

特使双掌一拍：

“抱歉，是我啰嗦了。蛇之恶魔的本体就关押在收容室B-5，跟我来吧。”

众人穿过了一条幽深冗长的回廊，来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特使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大串不同的钥匙，依次解开了六扇铁门，这才进入那个房间内。

黑暗中，金黄色的蛇瞳如烛火，若隐若现。泽渡呼吸一滞，试探着走上前。就在铁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了蛇之恶魔的存在，如一团火焰在盲人的身畔燃烧，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到那灼灼的热量。

这种感觉随着她走进，愈发强烈。特使解释道：

“实际上，我们没有真正破坏蛇之恶魔和这个小家伙的契约……只是暂时阻断了而已，打个比方吧……类似地狱与人间的屏障那样的效果。本以为她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你居然把她带回来了。”

纪杨一惊，问道：

“你们的技术已经能模仿出地狱屏障的效果？”

特使颇为自豪地点头：

“不错。不过还是和真正的地狱比不了……”

他本想故作谦逊一番，突然想起眼前这人可是真正的拥有地狱之恶魔的能力的人，顿时讪讪一笑，假谦逊变成了真谦逊。

纪杨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泽渡那边传来一声沙哑难辨的嘶声。蛇之恶魔张开巨口，组成牙齿的苍白人类手臂彼此交织，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深渊。泽渡没有丝毫犹豫，往前跨了半步，将身体探入蛇之恶魔的口中。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震荡扩散开来，被隔断的契约重新建立，蛇之恶魔金黄色的眼睛开始熊熊燃烧。泽渡回过头来，她黯淡的眼睛也在此刻重新化为金色，一闪而没。

纪杨迈步上前，吩咐泽渡道：

“问问它，是否知道暴食之恶魔的相关情报。”

泽渡心领神会，踮起脚来，伸手抚摸着蛇之恶魔光溜溜的头顶，低声呢喃着什么。蛇之恶魔昂首嘶鸣，身子轻微地翻滚。

泽渡皱起眉头，又换了一种更为艰深晦涩的说话方式，奇怪的语调彷佛在说一种不属于人类的语言，而她只是勉强模仿出与其最相近的发音。

纪杨倒退两步，尽量不去打扰泽渡与蛇之恶魔之间的交流，转而与特使继续谈论。

他们能够模仿出地狱屏障的效果，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构建出存在于人间的地狱，光明正大地走到玛奇玛面前？甚至说，可以拉出盘踞于地狱深处的那些恐怖恶魔，尝试着化为他的助力！

泽渡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流利而琐碎，像是在吟唱某种古老的咒语一般。

蛇之恶魔这回没有嘶鸣，脑袋上组成鳞片的类似肌肉纤维的组织缓缓颤动，宛若活物。过了一会，泽渡垂着脑袋沮丧地回来。

看到泽渡那副神情，纪杨不禁心中一沉。难道他的猜测有误？但一般来说，恶魔是依托于人类的恐惧存在的，如果人类恐惧的概念之间有关联，那么恶魔之间也会有同样的关联。

从这个角度来说，恶魔是人类“思而故在”的产物。

果不其然，泽渡走到纪杨身边，抬起脑袋，脸上写着几分迷茫。

“蛇之恶魔如何与你交流的？”

“……它说，它不清楚暴食之恶魔的存在，但又说它完全知晓我所问的问题的答案。”泽渡仰着脑袋，疑惑道，“我问它是什么意思，但它又不肯说话了。”

听起来似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答案，令人云里雾里。纪杨默然握了握拳头，不放弃道：

“那你再问问，是否对支配之恶魔有了解？”

泽渡依言再度上前，温和地安抚着蛇之恶魔，试图与它交流。突然间，蛇之恶魔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鸣叫声，泽渡浑身一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

纪杨心中微惊，快步上前查看情况。泽渡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没事。刚才它叫了那么一声之后，我突然发现契约的程度更深了，得到了新的能力。”

纪杨听到这句话，惊讶之余，不禁心中涌上一股喜悦。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与恶魔结缔的契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存在继续加深的可能，并得到新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拥有的死亡之恶魔、地狱之恶魔等契约，也存在继续深挖的可能性。他一直觉得，死亡之恶魔赋予他的能力，与它的位格并不相称，如此看来，并不是不相称，只是契约的程度不够深罢了！

纪杨正自惊喜间，泽渡犹豫着，最终还是咬着嘴唇下定决心，又吐出另一枚重磅炸弹：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缓解支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