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漫天袭来的手臂，纪杨再度陷入恍惚之中。他想起来了，他会在这时纠结，陷入困窘之中，他为是否要救下姬野而犹豫不决！

但最终，他会出手，救下姬野的性命，也将自己的命运，抛进了未知的漩涡之中。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是现在，本该出手救下姬野的人偶在哪里？！

等等……他什么时候有人偶了？人偶又是什么东西？！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纪杨突然抱着头，蹲下身，发出垂死野兽似的怒吼声！不远处，姬野的身躯逐渐凋零，化为飞散的尘埃，那身公安的制服沾满了鲜血，缓缓掉落在地板上。一块黑色的东西飘落下来，忽而被一阵强风吹起，盘旋远去。

等到纪杨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充盈着愤怒。他终于分辨出来了，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在刚才开启了系统面板，上面分明有着他租借过人偶恶魔的能力一日的记录！

他的确有过人偶，但现在他对此毫无印象，甚至连一点与之相关的记忆都没有，这足以说明，他的认知被人动了手脚！

他站立起来，倏然挥动刀锋，插入自己的心脏！泽渡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冲过来，怒吼道：

“白痴！你在干什么！”

纪杨却望着被挖出来的心脏，开始哈哈大笑！这些都是假的，他手中捧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刀之恶魔的心脏，而是一颗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仇恨，由无数颗米粒一般的细小人头拼合而成的，枪之恶魔的心脏！

偷盗之恶魔所施展的欺诈的能力，只能改变对方的认知，却无法改变事实！纪杨的本体与人偶可以共享一份意识，同时操控着两具身躯做出不同的反应，要同时改变两边的意识同步，还不出现差错，对偷盗之恶魔来说太过艰难！

因此，它干脆将人偶的那一份在幻境之中删去，同时偷盗走了纪杨对于人偶的记忆，妄图以此混淆认知。

但它却不知道，纪杨的人偶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节点作用，它强行删除了人偶，导致出现巨大偏差，纪杨认知中的巨大违和感再也无法弥合，最终导致幻境开始崩灭！

周遭的环境开始扭曲，纷纷崩解，化为无数游动的不定形状的黑色线条！纪杨狂笑着呼唤地狱之恶魔，本体来到人间，拉动开关，鲜血喷薄而出，无数的子弹飞射，在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穿过，却荡起波纹似的涟漪！

他的身躯也在飞速涨大，干枯的血肉开始进一步萎缩，风化为尘埃，露出森然白骨。长刀化为枪械，大氅散碎飞舞，最终化为枪之恶魔的形态。

纪杨一把扯过空中游动的黑色线条，狞笑着用力一拉，虚空之中，一声惨叫响起，一道由凌乱的线条构成的身影，被纪杨一把扯出！

周遭的环境随着那道身影——偷盗之恶魔的显现，彻底崩灭，重新化为熙熙攘攘的街道。偷盗之恶魔凄厉地大吼：

“不可能！你为什么能察觉不对劲！”

它想不通，尽管它无法窥探纪杨的全部记忆，只能基于它曾经偷盗过能力的单位作为眼睛，以第一视角来查看纪杨的经历，但它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因为它的幻境不仅仅是欺诈那么简单，在过去之恶魔的能力作用下，幻境其实与过去处于不确定的融合状态，随着对方相信程度的深入，会逐渐变为真正的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被它偷盗走了与人偶相关记忆的纪杨，凭什么能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虚假的？它却不知道，纪杨拥有系统，它虽然能偷盗纪杨的记忆，但对系统却无能为力。

纪杨也是看到了系统上的记录，才确信自己处于虚假之中！

随着偷盗之恶魔能力的破灭，被偷盗走的记忆也逐渐回到纪杨脑海中。纪杨摇晃着脑袋，梳理一团糟的记忆，凌空一踏，将偷盗之恶魔踩在脚下：

“你现在，还想说什么？！”

在他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只要偷盗之恶魔回答得稍有不对，纪杨的怒火就会尽数宣泄在它身上。

这家伙，竟然敢把姬野死去的那段剧情，演给他看？！

姬野现在，是他心中为数不多不容亵渎的事物。那不仅仅是因为姬野在那个温和的雨夜将他拥入怀中，将彼此连结在一起。他在过去选择救下姬野，也意味着他与跟着原剧本一成不变地走的选择，做了决裂！

他要用自己的能力，逐渐推动剧情，走向最终的欢乐结局。偷盗之恶魔的做法，岂不是在嘲讽他，否认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你不能杀我！”

偷盗之恶魔飞快蠕动，线条一阵凌乱的抖动：

“我把天使恶魔那家伙藏起来了！你要是杀了我，永远也别想找到他！”

纪杨恨恨地咬着牙，身后无数枪械抖动，宛若光环，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它，囊括了它周身数十米的距离。只要它轻举妄动，倾泻而下的子弹暴雨就会将它连同整块地面化为虚无！

纪杨冷冷道：

“所以，那又如何？我和他又不熟。”

正说话间，偷盗之恶魔突然恐惧地颤抖起来，示意纪杨看向四周。纪杨冷哼一声，把枪口抵在它的身体内部，确保它无路可逃，这才看向四周。

纪杨的冷笑凝固在了脸上。他在幻境之中倾泻的子弹，将以他为中心的圆形范围，尽数化为了废墟。坍塌的楼房底下隐约传出凄厉的惨叫，烈火熊熊燃烧，黑烟弥漫，令他想到了蕾赛刺杀电次的那天晚上照亮夜空的大火。

偷盗之恶魔绝望地叫道：

“你刚才的动静太大，招惹来了不得了的东西！它近了，它近了，它在朝这边过来了！！你再不放开我，我们两个都得死！！”

纪杨倏然而惊，仔细感受着急速接近的那股熟悉的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从背后升起，仿佛有双金色的瞳孔，悄无声息地睁开，注视着他。

玛奇玛，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