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今夕是何夕？晚风拂柔荑。

青冥空间，千古宋城。

这里保留着大宋古城最原汁原味的风情，甚至连人，都是由青冥空间直接吞噬而来的异界土著，成为青冥空间内的一处著名人文景观，经常会引来无数穿越客驻足。

浅浅月色下，她坐在竹椅上浅笑。细细缝着儿女们的衣裳，窗棂边，搁着一块残破的木浆。

明月让她的双鬓染上银丝，恰似那斑驳的木浆轻轻的划动，在滚滚的潮水中催着她老去。

今夕是何夕？灿星照华庭。

她在曳曳烛火中，好像看到了那位公子倚在朱门旁，远远望着天边江水起伏，火光中，映着一根枯朽的树枝，那久久不见发芽的枯木，可否还会逢春？

她出生便无名，被人叫了大半生的摇船娘。所以她也就渐渐不在意自己有无名字，只记得自己摇了半生的船，然后嫁了一个男子，生了一双儿女，再有的，就是在楚河上遇见了一位公子。

嫁人，儿女，摇船，还有那位公子，这就是她的一生，她的所有。

而他，那个出生便是贵胄的公子。他看过了朱门大院，看遍了万家灯火，看尽了婀娜美人。最后看淡了这座没什么人情味的江湖，只记得依稀有那么个给自己摇船的小娘，泛舟时为他吟了一首诗，说山中有木，木上有枝，思君问君知不知。

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个他，身份尊贵，丰神俊朗，只是再也没来乘过她摇的小船。

而她，也还是那个她，本来就只有那条小船，现在则是多了一双儿女。

只是她，再也没有忘记那个公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问君相思不相思？

只恨此身无双翼，昨夜星辰恰似你。

花开一季，碾作尘泥。

豆蔻几年？却误佳期。

月色下，摇船娘的小儿子眨巴着眼睛。

“娘亲，我想听你讲故事。”

摇船娘微微一笑，轻拍着小儿子的背，娓娓道来。

“从前啊，有位摇船的小娘，有一天，她碰到了一位高贵的公子，与他同舟。”

“那公子啊，身份尊贵，长得也俊朗，摇船的小娘就一边摇着木浆，一边偷偷的看他。”

“她听那公子说春秋逸事、说雪月风花；她听那乘舟的才子奏起靡靡的乐曲。”

“她陪他，同游风雨亦同舟。鱼儿水中游，喜鹊叫枝头。”

“摇船的小娘啊，心中暗暗的喜欢公子，却因为身份卑微，不敢表露心思。听到那随之而起的乐声，摇船娘也就跟着一起唱，唱着公子，唱着小娘不敢表露的心思。”

“公子听到了小娘的歌声，却听不懂小娘唱的意思，找别人翻译后，终于是知道小娘的爱慕之情。当即便扶住了小娘的肩头，为她披上秀丽的绸缎。”

“那公子啊，后来就走了。那小娘啊，嫁了个男人，生儿育女，也不再摇船了。”

她轻拍着小儿子的背，看着他入睡。

月色倒映出她的眼角的皱纹，或许是因为岁月不饶人，或许是因为思念心中的那人。

半夜里，她又被女儿的哭声惊醒。

她点了根残烛，火光映照着女儿的青丝。

“乖不哭，娘亲给你唱歌。”

她轻抚着女儿的秀发，轻灵温润的嗓音在烛光中响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雕刻着鸳鸯的锦被上，不知何时有了泪滴。

长夜无眠，相思疾苦，使人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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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所在的小城张灯结彩，满城鞭炮声，满城喜庆。

家里的男人告诉他有位楚国的大人物娶了新妻，只要挂了灯笼，都能领到铜钱。

她走到门口，挂上那喜庆的大红灯笼。

不远处的街边，走来一匹白马，一行人。

敲锣打鼓声中，鄂君子身骑白马，虽然依旧丰神俊朗，但长长的胡须已经透出一股淡淡的沧桑。

她站在街道边，挂着灯笼，也一如当年，远远看着他。

她心生惊喜，百转千回，叫了那一声“公子”。

她眼角噙泪，唱起了当年的曲子。

曲子被淹没在鞭炮声中，他，看不见她。

也听不到她的心声了。

娇美的新娘与鄂君子同乘一马，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在喜庆的鞭炮声中远去。

身骑白马的鄂君子心有所感，回首望去却只见到满眼的红灯笼，一时间心中烦躁。

“怎么了鄂君？”娇媚的新娘挑了挑黛眉。

“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一声公子。”

新娘点着鄂君子的鼻子娇笑道：“夫君你啊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哪还会有人叫你公子。”

鄂君子只觉得心中莫名有些伤感，旋即摇摇头道：“算了娘子，此间事了，陪我泛舟楚河吧。”

“那个给我摇船的青涩姑娘，现在也为人父母了吧。”鄂君子慨然叹道。

只是鄂君子不知道，当年那个为他摇船的姑娘，现在依旧为他唱着那一首《越人歌》。

她唱着小曲儿，送他远去，看他为娇美的新娘盖上凤霞，与他的新娘携手同游。

她唱着小曲儿，声音越来越小，他听不见。

“山有木兮木有枝，问君相思不相思？”

“真好，又能见到你。”

“我虽然不能与你策马同游，但曾与你风雨同舟。”

“我虽然不能与你缘定终生，但可以为你相思一生。”

“我虽然不能做你的新娘，但可以看你成为别人的新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在我寂静又冗长的岁月里独自盛开了一树芳华；而我，虽然无缘与你相爱相守，但至少我爱过。你看，那满山的桃木，便是我一生的骊歌。”

门边，摇船娘的儿子拉着娘亲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娘亲，我以后也要身骑白马披狐裘，像那位大人一样威风。”

摇船娘笑道：“好，娘亲等你出息的那一天。”

“到时候，我一定要娶一个像娘亲一样温柔贤淑的女人，最好也是个摇船娘。”

“你这孩子，讨打不是？”摇船娘一手揪住自己儿子的耳朵，俏脸儿笑中含泪。

铃悬檐下，檐为铃守，铃不知；风动铃心，铃为风歌，风不解；

世人谓之，无情最是如风过；而我谓，檐痴铃傻风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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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

问君相思知不知？

多情总被无情误，

世间最多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