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瞳完全变了着装风格,黑色长款纱裙,黑色的丝袜,踩着玛丽珍高跟鞋,耳朵上的四叶草挂坠换成了金属羽毛饰品,衬得她肤色更白,披散的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扎成高高的马尾,身高也比路明非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骤然高了十厘米之多,压迫感直接拉满。
“在这呢。”路明非站在舞台上,对着陈墨瞳扬起手臂,他瞬间成了万众目光的焦点,像是被架在太阳灶上的热水壶。
陈墨瞳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略带些嫌弃:“这是表演用的衣服么?质量不好,节目结束就换掉吧。”跟在诺诺后面的大概是成衣店的店员,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上来就脱路明非的衣服。
这时候路明非突然搂住了她的肩膀:“不急,等我一下。”
陈墨瞳错愕,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意:“行,陪你玩玩。”
说着,便从贴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梳子上来为他梳理头发。
路明非边享受着这种介乎他老娘和他姐姐之间的极致温柔,边对他的同学们大声说,“给各位介绍一下,陈墨瞳,我的青梅竹马兼女朋友,我追了她老久,最近才答应我,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陈墨瞳微微低头凑到他耳边:“不错嘛,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勇。你早就知道那个赵孟华诚心整你了?”
路明非同样凑到她耳边:“这要是还不知道我就不用混了。”
陈墨瞳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面对赵孟华:“各位同学好,李嘉图晚上还有活动,我们就先走了,大家慢慢玩,玩得开心一点。”
诺诺对路明非的同学们微微欠身,露出那种西方深宅大院资深管家的无暇笑容,又冷漠,又让人无从挑剔。
她朝后面招招手,两個女店员上前拿着五六件西装和五六双皮鞋不停地给路明非试穿和搭配,她们显然对于不能当众把路明非的衬衣和裤子扒了很不满意,路明非还听见一个女店员抱怨说这样的裤型不好配啊。
赵孟华站在人群最前面,面色难看的仿佛刚刚踩了一坨臭狗屎,这与他的设想完全不符。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他踩着路明非的脸和陈雯雯确认关系,随后欣赏一会这个暗恋他女朋友三年的衰仔万念俱灰的神情,甩给路明非一个红包,拍拍他的肩,对他说“兄弟,对不住哈,赵哥我就捷足先登了,下次遇到喜欢的女孩记得早点向她表白。”最后揽着陈雯雯,身后跟着一众小弟,扬长而去。
可是,这个从初中到高中衰了六年的衰仔一朝之间突然就能扬眉吐气了,找了个比身旁的陈雯雯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的女孩,气质上更是甩了陈雯雯十万八千里。
“李嘉图?”徐岩岩问。
“也是他的名字了,李嘉图.M.路,我们一般都这么叫他的。”陈墨瞳有些骄傲的扬起头,好像这个名字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没办法,她就爱给我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外号。”路明非用无奈但又宠溺的眼神看向陈墨瞳,“那我们就先走啦,下次大家有机会再聚。”
又低声朝诺诺说:“差不多得了,我们走吧师姐。”
说罢便拽开了架势往外走去,诺诺挽着他的胳膊,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稍稍落后他半步,看起来亦步亦趋,无比的服从。
“耶!扳回一局!”路明非心里暗喜,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诺诺此刻看起来比他还高了那么一点,要是她别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路明非就更有面子了。
影院门口的车灯下停着一辆车,诺诺为他把车门拉开,那是一辆是红得像是火焰的法拉利599GTBFiorano,路明非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同学们都跟出来了,他坐进车里去,诺诺为他合上了车门,而后钻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法拉利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蹿出。
赵孟华看着法拉利的尾灯逐渐远去,心里又添上一句“衰仔女朋友还是个开法拉利的辣妹。”
……
……
陈墨瞳开出一段距离后又在路边停下,转头看着副驾驶上的路明非:“下车。”
路明非大吃一惊:“我干啥了姐姐,怎么就要赶我走?”
“你干啥了心里不清楚吗?”诺诺挑了挑锋利好看的眉,“别废话,让你下车又不是让你滚蛋,今晚累死我了,现在换你来开车。”
路明非换到主驾驶,诺诺懒洋洋的问:“会开吗?看你这样我有点不放心。”
他熟悉了一下操作盘,又把座位往后调了点,“安啦,本人车技高超,秋名山老司机从不翻车。”诺诺听到这话嘻嘻的笑了起来。
他承认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他上辈子开过布加迪威龙开过兰博基尼,可陈墨瞳的这辆法拉利却是第一次开。
法拉利四平八稳的朝前方开去,路明非问:“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开着兜兜看吧。”诺诺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把腿放在座位上,靠着椅背和车门的交界处。
路明非看着外面飞速流逝的灯光,心里动了动,想着很多年以后他会不会无比怀念这个时刻,开着火红色的法拉利飞驰在夜幕中的高架桥上,身边是他喜欢的女孩,面前是一条笔直空旷的路。
他转头看了一眼诺诺,她似乎有些倦了,把脸蛋贴在椅背上,眼帘低垂,睫毛修长,头歪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就要睡着了,一排灯光绵延着拉向远方,仿佛道路永无止境,他握着方向盘,偶尔扭头看女孩的睫毛,时间的流动仿佛停止,宁可目的地永远到不了。
车身突然一震,路明非猛打方向盘拐下了高架路,驶入了一条看不见人迹的小道。
“擦,怎么忘了这茬。”路明非在方向盘上拍了一掌。
以陈墨瞳这妞掉链子的性格,只会负责把车开出来而绝对不会负责加油,他看了看眼见底的油表,真见鬼,还以为刚刚那段美好的时光能再长一点。
诺诺似乎被刚刚那一震给震醒了,轻掩着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这才开口,“怎么了?”
“你车又没油了。”路明非趴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陈墨瞳。
“什么叫又?”诺诺不满的撇撇嘴,“在家的时候有人帮我加好,我只管开。”
然后又以典型的大小姐德行叹了口气,“出门就没人管这事了。”
“对了,你为啥买这么贵的车?家里再有钱也不会把法拉利给一个女孩子开吧。”
“我喜欢红色啊,因为和我发色很配。而且我又不会撞的,我十四岁就开始开车了。”
路明非想起他请诺诺吃的那个冰激凌,诺诺要的是草莓味,大概也是因为和她的头发相衬,真是个不臭美就会死的女孩。
路明非想说我早该知道的,不过他发现一件事,这妞的纱裙由于刚刚的睡姿原因,已经快褪到了大腿根部,路明非本着不看白不看的精神瞄了几眼,随后指指陈墨瞳的裙子:“你走光了。”
诺诺低头看了看,突然对他妩媚一笑:“给自家男朋友看可不算走光。”
路明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触电般的背过身去,身后传来诺诺咯咯咯咯的笑声。
等到他转过来时,诺诺已经整理好了纱裙,路明非心想嘴上说的好听手还不是老实得很,早知道不提醒她了,多看几眼。
他又想起诺诺刚刚说的话,这小魔女一疯起来真要命。
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车子里陷入种尴尬的境地,路明非看着方向盘上法拉利车标那昂扬的马头发呆,陈墨瞳偏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你好像早就不喜欢陈雯雯了。”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诺诺,路明非有点诧异的看向她,但她还是盯着窗外,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是啊,很久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了。”路明非轻轻说。
陈墨瞳终于把头转过来面向他,“那你今晚还要莪陪你演戏?你知不知道我穿一套T恤牛仔裤运动鞋出的门,一看到你上台就知道你给人耍了。我又急急忙忙开车去买了这身衣服,换上就跑进去给你撑场子,很累的。”
她又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问:“你这个人跟我调查的情况完全不同,一点也不衰,也不喜欢陈雯雯。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路明非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打开车门下了车,“车里太闷了,我们去车外呆着吧。”
陈墨瞳扁扁嘴,也跳下车,没去追问他,反正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己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路明非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诺诺倒也没有很珍惜她那身精致的纱裙,看了一眼路牌,在路明非身边坐下。
路明非往诺诺的纱裙下看去,脚腕上还笼着一层云雾般的黑纱,细腻白皙的肌肤在丝袜下若隐若现,她没穿那双至少有十厘米的玛丽珍高跟鞋,而是光脚就蹦到街面上,也不怕脏。
“你怎么不穿鞋?”
“要你管,我就不穿,累死人了。”
两个人百般无赖的坐了一会儿,路明非这才开口说,“陈雯雯其实人挺好的,不过她的性格和赵孟华肯定走不远,有机会帮帮她吧。”
“喂喂,在正牌女友面前说要帮初恋情人一把是不是太不合适了?”陈墨瞳随口说道,低头按着手机发短信。
路明非无语,心想大姐你还没出戏啊,我都没追你呢你就赶着上来白给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靠在法拉利流线型的车身上,抬头去望远处CBD区繁华璀璨的万家灯火,夜风簌簌的从他们身边掠过,撩起了他的额发,也吹散了女孩鬓角的发丝,女孩懒得再打理,于是伸手把束发的发圈摘下来,一头暗红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显出勾人心魄的色彩,头顶的银杏树荫漆黑如墨,风吹来树叶哗哗的响。
诺诺好像发完了短信,走到他身旁,“在怀念去而不复返的少年生活?还是已经破碎的同学情谊?”
路明非摇摇头,“没有啦师姐,我只是在想,要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这世界上有多少的事是以遗憾作为句点,又有多少的事能成功的迎来圆满,所以就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停在初见的一刻,那该有多美好。”
“我大概有点太贪心了吧……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
周围的空气凝结,溢出的悲伤仿佛能化作实质。
“不会哦。”诺诺盯着他的侧脸,难得的认真道,“人生不只如初见的,你只要见到那个人一面,就必定就会见到她第二面,第三面”
“这个世界很残酷,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停下前进的齿轮,就算那个人在夜里如何的痛苦如何的嘶吼,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得起床洗脸刷牙迎接新的一天不是吗?人生中总有无法挽回的遗憾。但是,不论结局是快乐还是悲伤,日子总得过下去。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珍惜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抓住一切能把握住的人和事,再缅怀已经失去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几乎把悲伤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他好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还经历过了很多很多的事,感觉这样说能让他看开一点,于是她就这么说了。
路明非自嘲似的笑了笑:“师姐,你说我一点也不衰了,但我感觉我还是很衰。师姐你看过《上海堡垒》吗?”
诺诺摇摇头。
“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全世界有两万个人能让你一见钟情,遇见其中任何一个,都会一下子爱上她”
路明非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我遇上了一个,但我没把握住她,故事的结局她也不属于我。”
“以前有人告诉过我,喜欢一个女孩,就对所有人说你喜欢她,大声地说,把男人的尊严和未来都赌上去。”
“要有花,如果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玫瑰吧,深红色的,没有女孩会真的不喜欢玫瑰花,要有音乐,音乐比语言更有打动力,最重要的就是要当着所有人说出来。”
“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能向她表白,然后我就失去了她,永远的。”
陈墨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就坐在法拉利的车前盖上,陪着路明非一起看澄澈的星空,路明非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远处有人在放烟火,将夜晚渲染的有如极光般绚烂。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着自己的衣服轻晃,路明非低头一看,是她的小手,像是漫不经心的,诺诺明媚的侧脸垂着一缕弯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卷曲翘起。
她突然大声说,“你现在看起来好像那只被狗熊拿去擦了屁屁的小白兔诶!”
路明非哑然失笑:“是是是,我被狗熊擦了屁屁。”
“今晚给你撑了这么久场子,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欠我一次。”陈墨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手收回去了,眼角眉梢露出一股小狐狸的妩媚来,忽然把路明非的脑袋抓得一团糟。
“我上次不是请了你吃冰激凌吗?”
“我不管,那个不算,你以为我对所有人都像对你这么仗义?”
“好啊,那我到时候送你个礼物。你生日是几号?”
“10月10日,怎么?想送我生日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诺诺没说话,站起身,跳到街面上,单双脚切换在假想中的格子里蹦来蹦去。
“你小时候玩过跳格子么?”
路明非摇摇头。
“我以前老是自己玩,没人陪我玩,规则不熟悉。”诺诺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蹦,深红色的发梢一跳一跳,夜风吹起她的纱裙像是缭乱的黑烟,衬着她的肌肤白如精灵。
路明非看着她,感觉心头的阴翳一扫而空,陈墨瞳就是这么一个有魔力的女孩,周围人的情绪都能随她而跳动。
但他又觉得那独自跳格子的背影有点孤单
电台放着周杰伦的《枫》,路明非钻进车里,把音量调大。
“爱你穿越时间
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
让爱渗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
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