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是个什么东西?”诺诺问。
外面的三个人趴在门板上偷听。
“冰海残卷,编号AD0099,上面有记载。”楚子航说,“白王是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殖出来的,高贵的初代种。”
“曼施坦因太没眼光了,竟然怀疑我家师弟是初代种。”诺诺哼了一声,“白王这种逼格根本就配不上他。”
“你最近跟路明非学的烂话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楚子航表示疑惑,“我在一本情感类书籍上看到过,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么?”
“谁跟他夫妻相!”
“首字母AD的残卷?”夏弥吃了一惊,抓住楚子航话里的关键点,“这是绝密的古本文档!你行啊师兄,这都给你偷看到了。”
“我导师施耐德教授很看重我。”楚子航解释,“他会让我接触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原来有导师还这好处,能给师兄开小灶诶!”夏弥满脸期待,“我挺好奇我的导师会是谁。”
“没啥用。”诺诺撇撇嘴,“曼斯都多久没管过我了,除了上课我都见不到他。”
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趴在门上听墙角的三人差点摔成個叠罗汉。
三人齐刷刷地抬起头,面前是昂热充满魅力的微笑,“我亲爱的学生们,可以进来了。”
“不过听墙角是件很不好的习惯,希望你们下次注意。”
“诶嘿。”夏弥眯眯眼笑。
诺诺非常自然地站起身,迈开大长腿走到路明非身边,“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挺好的。”路明非咧开嘴笑。
“其实不好。”昂热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明非,我这次叫你来还有一件事。”
“额。”路明非心里突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啥事啊?”
“不急,你先坐下,咱们喝杯茶慢慢说。”昂热从骨瓷茶壶里倾倒出一道深红色的水流,带着绵密的白色蒸汽,注入瓷杯中,再递到路明非面前。
“校长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节目,只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可别小看这份荣誉,其他学生往往四年都没能有一个机会坐在这里喝茶,而你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路明非那股预感越来越不对劲,他心一横,把茶杯放下了,“校长,也别整那么多弯弯绕绕了,来一刀痛快的吧。”
“既然你也猜到不是好事,那我就实话实说。”昂热转头对曼施坦因,“曼施坦因,请把路明非的成绩单给我看一下。”
曼施坦因把一个白色信封递给他。
昂热打开白色信封,翻出那张加印了教务处钢印的成绩通知书,“你的成绩单《魔动机械设计学》和《龙族家族谱入门》两门评分都是‘D’,这可是所有课程中号称‘送学分’的两门课。我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路明非挠挠头,口气还真温和,他忽然想到如果换作高中班主任坐在对面一定会大声说,“嘿!秤砣!你真棒!这次又成功把平均分干下去四分!”
“不带这样玩的啊校长,你之前不是说给我免了补考吗?”
“补考免了是没错。”昂热温和地笑笑,“本来我也没打算找你了,但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改变了主意。”
“我靠!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您了?竟然能让您改变主意?”路明非拍着胸口,“校长,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把他干爆!”
“不是有谁惹到我了。”昂热遗憾地摊开手,“只是我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你可能会降级。”
“你知道,把你评为「S」级的可是我,你要是降级,对莪的威信是个打击。”他显得有点为难,翻着成绩单,皱眉,“所谓《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只是绘图课而已,会有难度么?你居然弃权。”
“太难了,考试时不能借助电脑设备,用尺笔和圆规画出一只手表机芯的分层机构。”路明非叹了口气,这玩意他整了两辈子都没整明白,“我还以为机械制图入门课只要画一个挖了方孔的圆柱体什么的……”
“路师兄不是文科软饭男么?”夏弥小声问楚子航,“怎么还需要学《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
“那门课是文理科兼修,每名卡塞尔学生在大一都需要学。”楚子航淡淡地说,“就像中国的大学,不管你是文科还是理科,你都需要学高数。”
“不会很难吧?”夏弥有些担忧地抓着裙角,“我有点怕我也会过不了……”
“不会,你这么聪明。”楚子航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会,又开口补充道,“如果你不过,我可以来辅导你。”
女孩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真的吗,那到时候就拜托师兄啦!”
“总算开点窍了。”诺诺在旁边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绘图是熟能生巧,你知道佛罗伦萨的画家费罗基俄么?他有个学生名叫达·芬奇……”昂热循循善诱。
“是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在中国每个中学生都知道,和爱因斯坦的小板凳故事及华盛顿怒砍樱桃树故事齐名。”路明非叹口气,“确实是非常励志了,大校长我得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同班的其他人好像都有素描基础。”
“可以我以前画过最多的就是乌龟。一学期时间我勤学苦练也只能把鸡蛋画圆而已…”
“也有道理,你刚刚见过奇兰了吧,他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可是得过美籍印度人一个美术大奖,你的基础确实是差了点。”昂热说,“那《龙族家族谱系入门》呢,我还是这门课的主课教授,我觉得我讲课还是相当……深入浅出的,你这样让我很有挫败感。”
“我确实努力去背了……可考试范围包括足足四千多个历史人物,他们都是龙族血统,有龙族名字,又有人类名字。”
“在普通历史书上他们是这样的,在龙族密史里他们又是那样的。他们一个个都是佐罗,平日里各干各的,有的是烧陶、有的是艺术家、有的专职炼金。”
“最牛的居然还有三四个是皇帝,但私下里有承担屠龙义务。”路明非耸耸肩,“背到最后都串到一起去了,我高中时候就最怕历史课,年代人名事件,我都是越背越晕的。”
“你的大致情况我知道了。”昂热点头,“我会为你开设一个专门的暑期小课程,毕竟你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我们屠龙者,并不是只需要武力,你必须在基础知识上也有一定的积累……”
“为什么我还是要补课啊?”路明非欲哭无泪地仰天长啸,“不带这样玩的!校长!”
“又没有让你补考,只是让你听听课罢了。”昂热温和地笑,“如果补考你还会更加欲哭无泪。”
“听啥课?”路明非哼哼唧唧,“《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还是《炼金化学一级》?这些课我也听不懂啊!”
“只有《龙族家族谱系入门》。”昂热直视路明非的眼睛,“在这些辅导课里,我会给你讲若个故事。”
“关于龙族的真实故事,明非,要记得你的身份,你是「S」,是命运赋予人类的机会,你有龙族血统,你应该了解自己族类的过去。”
“行吧……”路明非只能答应,“什么时候开始?”
“就明天早上吧。”昂热说,“我在这里等你,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教室。”
“还有一个问题……”路明非举手,“师姐他们可以旁听吗?”
“只要他们乐意。”昂热说。
“我凭什么陪你旁听?”诺诺吐吐舌头,“真当自己有多大脸啊?”
“师姐……”路明非摆出一副卡哇伊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诺诺沉默了一会,又叹了口气,“行吧……”
真烦,路明非一撒娇她就会忍不住心软,“败给你了。”
“诺诺姐说的是真的诶。”夏弥悄咪咪地和楚子航说,“路师兄确实也能把她给吃得死死的。”
“是的。”楚子航默默点头。
“那师妹呢?”路明非转头向他们,“也来一起旁听么?”
“好啊好啊。”夏弥乐呵呵的,顺便拉了把楚子航,“师兄也来!”
“我觉得我没……”楚子航硬生生地憋回没说出口那句“没必要”。
“好,我知道了。”
“什么拿捏组合啊?”路明非在心里吐槽,“你拿捏我,我拿捏你,大家一起拿捏!”
“小弥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北大预科班进来的。”昂热微微思索,“提前接触一下卡塞尔的课程也好。”
“至于子航呢,你上学期的每门课评分都是「A」,似乎没有什么旁听的必要。”
“校长!”夏弥一瞪眼,气呼呼地说,“人家师兄乐意怎么了?”
“我可没说不行。”昂热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明白了什么,“那就这样定下来了。”
“YES!虾米终于迈出了攻略师兄的第一步!”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先从一起上课开始!”
“那校长,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路明非点头哈腰地说,拉着诺诺往外面走,生怕昂热反悔,再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一句话。”昂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明非,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必须要学习很多事,学院会为你制造各种各样的学习机会。”
“我懂!”路明非重重点头,“一定不负校长的厚望!”
“对了,校长爷爷。”夏弥翻出她的单反相机,“前几天我们在游乐园里拍的照,我传给你一份。”
“好的,谢谢你。”昂热看着她在自己电脑上一阵捣鼓,最后桌面上多出一张照片。
“还校长爷爷呢,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了?”路明非一边吐槽一边往外走。
“要你管?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略略略……”夏弥蹦蹦跳跳地出去,把门带上了。
“校长。”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曼施坦因叹了口气,“您就这么信任路明非么?甚至不惜为了他担负责任?”
昂热没说话,他把电脑桌面上那张照片打开,看了一会,又调试着打印机,放进去一张相纸。
门外学生们拌嘴的喧嚣逐渐远去,打印机咔咔地响。
他从书桌柜子里摸出一个相框,把打印出来的照片装进去,摆在桌子上,在另外一个相框的旁边。
是一张合照,上面的七个人彼此勾着肩膀在慕尼黑大学的校门前嘻嘻哈哈,夏天的藤蔓垂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鬼带着白色的遮阳帽,烟灰抽着雪茄,梅涅克揪着路山彦的辫子,酋长和老虎拄着两杆猎枪,昂热和弗里德里希·冯·隆并肩站在角落里。
“那是……”曼施坦因看到那张照片,瞳孔缩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昂热竟然如此重视路明非他们。
“我在剑桥拿的博士学位,至今我还经常回到剑桥去。但我的老师死了,校友也都死了,平安地死去,他们太老了,如今剑桥的校园里已经没有任何我认识的人。”昂热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现在回头望去,已经过了一百年啊,我那时候所留恋的女孩子们,穿着白绸长裙和牛津式的白底高跟鞋,和我一起上课的男生们,打着丝绸领巾以及雪纺衬衫,但那些都已经都成为旧照片里的历史了。”
“现在的学生穿着T恤和运动鞋,拿着各种手持式电子设备在我身边匆匆走过,他们不再讨论诗歌、文学、宗教和艺术,而一心钻研如何去伦敦金融城里找份工作。”
“我有时候总觉得我是一个穿越了一百年的孤魂走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我知道我和他们不同,有一层东西把我和他们隔开了,是时间也是血统。”
“这种东西,我们称它为「血之哀」。”
“但我还是经常回剑桥,甚至每一次飞过伦敦的上空的时候我都会看下面,寻找康河,沿着康河找叹息桥……有时候偶尔一个下午的空闲,我会在剑桥校园里散步。”
“也不跟什么人说话,走到叹息桥边对着康河走神,回忆一百年前我们一帮同学违反校规被罚在叹息桥边思考。”
“我们总是一边思考一边叹气,叹息桥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昂热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除了卡塞尔学院。”
“我很珍惜和学生们一起渡过的悠闲时光,前几天我和他们在六旗游乐园玩过山车,那是我此生少有的,真正感觉到开心的时刻。”
“就像回到了一百年前的剑桥,我和梅涅克,路山彦,还有我的朋友们缓缓走过叹息桥……”
“楚子航,夏弥,陈墨瞳,路明非,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胜过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