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真的不去吗?”苏恩曦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
酒德麻衣没说话,她在倒立,用两根手指头就把自己的整个身体撑起来,这是忍者的日常训练。
“哈喽,麻衣小姐?”苏恩曦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酒德麻衣淡淡地说,语气很轻松,一滴汗从她的侧脸滑落。
“不回答就是等于逃避了。”
“你很啰嗦知道不知道?”酒德麻衣手肘一弯,从地上鱼跃而起,“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当你的管家婆就OK。”
“可你今天已经闷闷不乐一下午了。”苏恩曦说,“让我猜猜……”
“别猜,姐的想法你猜不到的。”
“不仅仅是因为你妹妹结婚了对吧,还有你心里埋着的那個……”
“别说了!”酒德麻衣恶狠狠地盯着薯片妞。
“讲实话,我真觉得像你这样的喜欢很累。”苏恩曦说,“何必去苦苦追寻一个不可能的人呢?”
“老娘喜欢!要你管!”麻衣随便抓了条毛巾搭在肩上,“洗澡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去不去你妹妹的婚礼呢。”苏恩曦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大好春光从她敞开的体恤口泄了出来,“我是挺想去的,玩玩嘛,当凑个热闹也好。”
“……”酒德麻衣站在浴室门口,沉默了一会,“那就去吧。”
……
……
“看起来老大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诶。”路明非踮着脚往诺顿馆里面瞅,场外的花丛装饰上精致的小彩灯,窗户都被黑布蒙起来了,里面隐隐约约透出华丽的光亮,“老大的审美我还是能相信的。”
“用钱砸出来的当然够牛逼。”诺诺吐槽,他们俩已经吃完了晚饭,正手牵着手在大街上溜达,顺带去舞蹈厅。
“也是。”路明非挠挠头,“只要钱到位了,啥高端玩意都给你安排好。”
“能用钱砸的,都不叫审美。”诺诺板起脸说,“用最少的钱营造出最漂亮的氛围,那才叫审美。”
“懂了,师姐你就是有审美的。”路明非上下打量着诺诺。
她晚上穿得很简单,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束腰型的,暗红色长发盘起来,用一根银钗子束在头顶,底下踩着露脚趾的凉鞋,耳朵上也自然挂着那对银色镶钻的四叶草耳坠。
“是吧,我今天这一身,加起来不到五百块,照样拿捏住路先生。”诺诺把一缕散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四叶草耳坠呢?”拿捏确实拿捏了,路明非想。
“那当然不算啊。”诺诺白了他一眼,“挂坠都不算的,只谈衣品。”
“师姐的衣品确实很不错。”
诺诺鼻子里哼了两声,“忽然感觉咱俩聊天没什么营养。”
“为啥这么说?”
“你看,我们基本上都是聊每天吃什么,穿得好不好看,要不就是聊一些七七八八的见闻。”诺诺扳着手指头数。
“不啊。”路明非认真地说,“正常聊天是这样的,哪有人天天都能聊些高大上的话题?”
“有分享欲望是件很好的事情,情侣之间就需要这样的分享欲,如果哪天那个人连他每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今天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这种东西都开始不和你分享了,那才叫危险。”
“路先生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诺诺暧昧地笑。
“自己领悟的。”
“不信。”诺诺收起笑容,坐在红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边的纯白长木凳上,拍了拍一旁的空位,“过来坐。”
“?”路明非一愣,“不去跳舞了。”
“谁说不去练舞了?”诺诺说,“只是晚饭吃太饱了消化一下,你不觉得很撑么?吃完饭立马运动肠子会打结的。”
“听起来像是我奶奶经常会说的那种话。”路明非坐上去,背靠座椅,抬头望天,突然想起自己没奶奶,还真有点地狱笑话的意思了。
天空黑沉沉的,半弯的月亮爬上来,路边的行人很少。
“今天天气蛮不错的。”诺诺跟着他一起望着天。
“是啊,真不错。”路明非说,“卡塞尔学院的夜色总是很美。”
“你猜我们去舞蹈厅会不会遇到夏弥和楚子航。”
“会吧。”路明非说,“他们应该也在抓紧时间练舞,不过按我的评价,他们俩昨天晚上那场就已经跳得够好了。”
“你今天说的那个,到底是谁?”诺诺想起来这茬,问道。
“我弟弟。”路明非叹了口气,“小零喜欢他,上次师姐你在拍卖场见到的那个女人,也喜欢他。”
“老少通吃,你们老路家的男人都这么牛逼吗?”小巫女师姐带着好奇的眼神儿望他。
“啥老少通吃啊,师姐你怕是不知道……”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小零已经三十多岁了。”
“你逗我玩?”诺诺表示不信。
“是真的啊,她的年龄被冻结在了十四岁那一年,所以外表看上去只是个小萝莉,其实真真实实的已经活了三十多岁了。”
“完全看不出。”诺诺只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按你这么说,原来上次那个女人喜欢的是你弟弟啊,我还以为她对你有意思呢。”
“可能只是因为我和我弟弟长得比较像的缘故吧,她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初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诺诺问。
“师姐你真想听?”
“别废话,快说。”
“麻衣姐她总喜欢调戏我,我弟弟身上得不到的,只能从我这里找到点平衡呗。”路明非耸耸肩。
“女人真可怕。”诺诺叹了口气,“那你弟弟知道该选谁了吗?”
“他不知道。”路明非说,“我个人偏向于小零,又觉得麻衣姐会很难过。”
“爱情这玩意不是选谁和没选谁就能释怀的,说是这么说吧,总要从里面选一个,但另外一个肯定就会接受不了。”诺诺轻声说,“如果你弟弟真有能耐的话,干脆就两个都要了呗。”
“莪是这样提议的……但他好像不太能接受。”路明非压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都怪我,其实他没必要非得做出一个选择的,因为他也不需要爱情这玩意。”
“我是想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啦……但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这种事对么?完美通关什么的,只会在游戏里出现。”
“说文艺点是不需要爱情,说实在点就是单身过惯了呗。”诺诺随意说着,“你没有错,但凡是你这样的人,都希望别人能过得好好的,尤其还在上辈子见过那么多意难平。”
“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上辈子我们这群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因为我能猜得到不是什么好结局,不然你也不会回来了,不是么?”
路明非觉得诺诺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他想说的,他不想说的,其实都在她心里有了某种答案。
但她从来不点破,就只是站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持他。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莫名其妙地问我,要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想来也是抱着这种心思吧。”
“嗯。”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那就努力去做呗。”诺诺忽然站起来迎着夜风,鬓角的几缕碎发纷纷扬扬的,“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做,想让人生若只如初见?行啊,谁说初见的那一瞬间才是最美的?我就是要说,人生不止如初见。”
“我猜你一定有过把一个游戏反复打,直到打出完美结局的经历,但完美的结局真的只存在于游戏里么?你怎么知道它不能出现在现实里呢?”诺诺转过身来看着他,张开双臂,红色的连衣裙飘荡起来。
“我从来都觉得这种反复刷完美结局的过程是值得佩服的,那么给全世界的人都看看吧,你路明非就是有本事在无数个bad ending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达到你心目里最终的happy ending。”
路明非呆呆地望着那红发的女孩,和她在夜色下的身影,单薄,但又充满坚定,仿佛在这个女孩面前什么都不是事儿,她生来就是要告诉别人,所谓“三岁看老”的说法是错误的,她想做的都能做到。
莫名其妙地,脑海里回荡起了一首歌来:
你在何处漂流
你在和谁厮守
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
我已不能回头
诺诺总是这样,在他站在十字路口徘徊的时候把他拉出来,以一种强横无比,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年那个背负着光辉出现在路明非面前、天使降临般的女孩再度出场了。
“我知道了。”路明非站起来,拥抱住诺诺,她的身体带着发酵般的暖意。
女孩反搂住他的肩,虽然路明非已经比她高几分了,这个姿势或多或少有点变扭。
“还真没注意,长得比我高了啊。”诺诺拍打着他的后背,“但怎么在我心里还是个倔强的死小孩呢?”
“是因为师姐你主观意识太强了啦……”路明非无奈地说,努力让自己的肩膀矮一点,好让诺诺抱得更舒服。
“ok,安慰完了,看你也充满能量了。”诺诺松开他,又把手交给他牵着,“那么就踏上今晚的战场吧。”
路明非依依不舍地离开诺诺的怀抱,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有点恋母情结……都怪和诺诺谈恋爱,她总是会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宠着。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能如此宠着就说明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了。
路明非脑子里忽然响起《Sileion》的旋律,那是日剧《悠长假期》里的歌,路明非高中时看过,由帅绝人寰的木村拓哉和满脸傻姐姐模样的山口智子出演。
那部剧里有句很有名的台词,大意是说人生嘛,难免有失败的时候,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但就把它当作上天给我们的一次长假吧,好好休息,休息完了我们继续整装出发。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都拍散掉,师姐说的没错,他路明非这辈子就是要打出那个最完美的happy ending,什么东西都不能阻止他。
路明非左手伸到右口袋里……因为右手牵着诺诺,然后摸出iPhone,打电话给小魔鬼。
“在吃了在吃了。”路鸣泽不耐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蕾娜塔就坐在我对面,怎么?要听听她的声音辨下真伪吗?”
“我是想说共舞的事。”路明非说,“今晚来和我们一起跳舞么?”
“哥哥,你知道我不方便抛头露面的……”
“必须来!”路明非态度十分强硬。
“那我们在外面跳总可以吧?就不进到舞蹈厅里面了。”路鸣泽认命了。
“行,能来就行。”路明非把电话挂了。
“怎么样?”诺诺歪着头问,“你弟弟说什么?”
“他说和小零在外面跳舞。”路明非捏了捏她的手,“师姐,我们到时候记得观摩一下,那小子跳舞很厉害的,再配上小零的舞技,称之为视觉盛宴也不为过。”
“今天还真是全员聚齐啊。”诺诺漫不经心地说,“干脆改名叫卡塞尔情侣联谊会算了,都是成双入对的。”
“可以啊,门口再贴个横幅,单身狗勿入。”路明非附和着烂话。
“别这么说,大半个卡塞尔都会伤心的。”诺诺被他给逗笑了。
“谁叫他们找不到女朋友。”路明非小声嘟哝。
……
……
“师兄,喝口水。”夏弥递给他一瓶水和一条毛巾。
楚子航微微晃了晃神,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仕兰中学的篮球场上,夏弥当时也是这样给他递水。
他们比路明非和诺诺勤奋多了,一个小时前就早早地到舞蹈厅里练舞。
“谢谢。”他接过水,拧开盖子灌了几口。
夏弥装模作样地拧了半天,没拧开,于是爽快地把水瓶塞到楚子航手里,“师兄帮我也拧一下。”
目光扫过楚子航喝过的那瓶水,眼珠子转了转,又不让楚子航帮她拧瓶盖了,“算了师兄,我喝你的那瓶就好。”
“会不会不太干净……”楚子航说。
“哎呀这有啥不干净的,我又不对嘴喝。”夏弥摇头晃脑的,“而且还能节省一瓶水,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