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荀攸到后,三人闲谈几句,贾诩忽的问道:“主公于郿县盘桓数月不去,不知是否意在天子?”
闻言,蔡瑜、荀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荀攸赞道:“主公曾与我言道,文和乃天下谋士,今日闻文和此言,我便知主公此言不虚也。”
蔡瑜亦说道:“文和所料不差,正是意在天子。”
贾诩又道:“天子即将东行,主公可知?”
“自是知晓,然则,我兵力不足,此时非迎奉天子之良机,我与公达议过此事,决意静待有变。不知文和意下如何?”
“主公与公达所言甚是。
李傕虽与郭汜等人罢战言和,却仍自愤愤,故屯兵于池阳,以眼不见为净。其曾独揽朝政,自请封为大司马,此刻其虽不理会东迁一事,待天子一走,定会醒悟,若无天子之名,其大司马亦不过虚妄矣。
到时,李傕必会起兵去追,再生乱战,待其两败俱伤之时,时机便至。只有一事须早虑,若天子车架抵至弘农,或会有关东诸侯前来勤王,得天子者,便是众矢之的。
余者尚不足虑,袁绍、曹操二人兵多将广,若是前来,以主公凉州兵马之数,恐非其敌。”
荀攸说道:“我等驻守于郿县,距长安三百里,长安再至弘农,又五百里,若尽出骑兵,三、四日可至,故天子未至弘农前,我等尽可静观。
迎奉天子之紧要处在于李傕,若天子至弘农前,其已追去,我等暗随其后便可,不过,若彼时其仍无动静,便得先破李傕,再行迎奉天子一事,否则,留其于身后,无异于置利剑抵于腰背。”
闻贾诩、荀攸之谋划,蔡瑜暗叹:“自己知晓献帝东归会有乱战,是凭借后世见知,而贾诩、荀攸仅凭自身才能,便对其后数月之形势作出如此判断,几乎分毫不差,恍若亲见一般。
这便是天下谋士之能,又岂是千军万马可比。
待迎奉天子后,天下形势必会逐渐与自己所知不同,如今有贾诩、荀攸,日后又有法正、诸葛亮,算得上底气十足了。”
叹罢,蔡瑜说道:“我已派人于天子、李傕处勤加打探,密切探察此两处动向,如今之计,练兵、备战而已。”
几日后,严颜归来,向蔡瑜禀报此行所见:“主公,七郡六十九县中有二十余县未曾依主公之言行事,我遵主公之命将其中十余位主官罢免,余者督其行事。
此外,武威郡十四县有过半主官命人向张掖郡传讯,至于张掖郡是否再有向西传讯,我便不知。”
蔡瑜颔首:“我已知晓,你暂且歇息五日,其后与公德一同练兵。”
七月末,献帝启程东归雒阳,张济、郭汜、杨定、杨奉、董承随天子同行。
孰知,才行一百里,至新丰县,郭汜便欲胁迫献帝返还长安,其处事不密,被杨奉等人得知,领兵去杀其。
郭汜见势不妙,匆忙遁逃,连麾下兵士亦不及带走,孤身前往池阳,再度依附于李傕。
九月,郿县已屯粮六十万石,足够五万士卒近半载之用。田中之粟亦近收割之时,虽被蝗虫损毁大半,估算之,余者亦有四十万石。
见此,蔡瑜下令不再运粮,并迁阎行为校尉。
十月,郭汜部将欲劫献帝西去,为杨奉等人击败,逃出数千,西归郭汜麾下。
而此时,献帝车驾方至华阴县,东行仅三百里。
蔡瑜等人得知,大摇其头,两月有余,仅走三百里,日均不及五里路,尽管杨奉等人麾下士卒多为步兵,尽管有战事,尽管有天子车驾,亦未免太过离奇。
须知,一般来讲,步兵每日行军五六十里是常事,若是精兵,每日百里亦不在话下。
后世长征时,红一方面军缺衣少粮,仍历时十三个月,途中翻越六座雪山,走了两万五千里路,合汉时近三万里,每日行军近七十七汉里之远。
贾诩似对此有所预料,笑而不言。
华阴,东归诸将战事又起。
董卓旧将段煨屯兵于华阴,而杨定与其素有旧怨。既到华阴,仇人相见,杨定便与杨奉、董承合力夹攻段煨,两方交战十余日方止。
十月末,郿县军屯之粟已然收罢,虽不及四十万石,亦差之不多。
而李傕终于后悔放献帝东归,与郭汜一同领兵追赶。
一日后,蔡瑜闻讯,叫来诸将,说道:
“李傕已然发兵,迎奉天子时机已至。值此之际,不得不虑其后之事。
如今,有董卓旧将阻隔,凉州不必直面关东诸侯。然则,若此次迎回天子,李傕、杨奉、张济等人定然已为我等所败,如此一来,关东诸侯便成我等之大患。
关中之地尽是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要拒敌,唯有长安四关。东有潼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西有散关,四关据天险,易守难攻。
散关、萧关皆为我凉州之地,而潼关、武关亦须握与我手才是,不然关中不稳,凉州亦不稳。故此,我等此去非但要迎回天子,亦要拿下潼关、武关。
所幸,二关这般天险由外破之,自是千难万难,由内破之,却是易事,况且眼下关中诸将又生内乱,二关戍卒必不会多,当是唾手可得。
待天子迎回,两关在握,则关内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三郡亦将为我等所有,皆是平原沃土,大有可为。”
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为长安周围三郡,雒阳周围亦有四郡,七郡合称司隶,乃东汉十三州之一,其主官称作司隶校尉,等同于其余十二州之州牧。
司隶七郡由潼关隔开,武关又是京兆尹门户,南拒荆州,故此,得二关在手,便等同得半个司隶。
蔡瑜见众人并无异议,说道:“既如此,我等这便整军启程。”
见蔡瑜立时欲走,贾诩笑道:“主公何必如此着急,不妨等些时日再追便是。”
蔡瑜奇道:“此言是何道理?”
“主公不知,自去岁关中大旱,李傕等人便极为缺粮,士卒每日不饱,又无军纪,前日我等笑那杨奉、张济行军迟缓,以我之见,李傕行军亦不会快出许多。
主公麾下皆是精锐之士,步卒亦能日行百里,远非李傕之军可比也。若是追得太急,而李傕又走得太慢,反而容易为其所察觉。”
蔡瑜为之愕然,思及稍晚两日再追亦无妨碍,便依贾诩之意。
次日,又有探马来报,令蔡瑜十分讶异:“果如贾诩所料,李傕行军比之杨奉等人虽快一些,一日亦只十里有余。照此下去,若要追上献帝,只怕要费时一月之久,不过区区五百里路程,何至于此?”
蔡瑜见之,定下心来,待李傕至长安百里之外时,下令拔营,全军以一日五十里之速东行。
六日后,行至长安,这座数百年前的雄城,历经磨难,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处处皆是焦土,放眼望去,几无人烟。
蔡瑜不由默然:“两百年前,王莽篡位,绿林军、赤眉义军相继攻入长安,前者烧杀劫掠,后者纵火焚城,从此长安破败,是故光武帝刘秀才另立雒阳为都,因雒阳位于长安之东,是故史称东汉。
两百年后,长安来了李傕,又是纵火焚城,烈火过处,除四面城墙仍在高耸,余者尽皆损毁,旧日长安风华再不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