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过担子的人都知道,要想平稳地将肩膀上的担子挑到目的地,一方面肩膀要足够硬实,能够支撑得起担子两头的压力;另一方面要做好平衡,确保担子不会因为头重脚轻而翻掉。
现在对于李茂来说,自己的荷载能力还在不断提升,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平衡好担子的两头,不能偏颇。
开头两天,到了晚上李茂还是能确保跟周采薇煲个电话粥,听周采薇说着这件事情对她生活的影响,好言软语地劝她忍耐着。
但到了第三天,晚上蒋宏斌喊着喝酒,说他小舅子孙强,已经跟本家长辈包工头谈妥了,晚上无论如何要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建房的事情。
里余镇新街区的事情被抖出来之后,区里的调查组来现场督查,很快就有了结论,网上所说的一切属实,镇上杨副想瞒也瞒不住,不但背了一个处分,还被调到区文联去做了个副主席。
这看似是个平调,但从一个地方上的实权派,转到了区里的一个冷门单位,那职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茂这两天白天有空的时候还趁机跟柳云卉讨论着房型的摆布问题,尽管柳云卉对此毫无异议,但这也是一个贴近她的好机会,李茂岂会轻易放过,甚至手把手地给她指指点点,不仅拉近了彼此的心灵,也拉近了彼此的身体。
“晚上我去镇上跟包工头吃饭,正好谈谈建房的事情,你就乖乖地在宿舍,不许看书太晚,要注意早点休息。”
李茂主动地向柳云卉报备,这段时间他是不能去春州市区见周采薇的,汇报起来理直气壮,恨不得能有一个柳云卉的暗探在身边,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柳云卉这段时间也习惯了李茂的主动汇报,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李茂,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愉悦。
晚上的时候,李茂喝了三杯酒,给足了蒋宏斌的面子,也敲定了建房的包工头,孙强的本家长辈,一个叫做孙宝山的五十几岁的瓦匠。
农村这边自建房比较多,但没有哪家会去找所谓专业的施工队,基本上都是喊个有点声望的本乡瓦匠,带上他两个徒弟,再喊上几个熟识的同行朋友,一个临时的施工队就算成立了。
其他匠人只负责跟着后面干活,到年底的时候找带头大哥要工钱。
这类施工队跟主家谈建房的时候,通常情况下有两种结算模式,一种是按天数算钱,还有一种是总包,带头大哥估算一下房子需要多少工时,然后一口价谈妥当,至于他催促着赶赶,能省一些工时费,到时候就算是他个人的收入。
李茂知道前者计算的方法,容易让这些人偷懒,反正混一天是一天的钱,赶工期了反而亏本,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让孙宝山报个价,自己在估算一下,还个价码。
有着蒋宏斌跟孙强在,很快李茂就跟孙宝山达成一致,皆大欢喜之下,几个人都喝得一些酒,然后到文化站蒋宏斌的办公室里,欠下了建房合同。
搞定这边的事情之后,李茂走路回里余初中,等到了宿舍区之后,看到柳云卉宿舍里还有灯光,猜想她这会儿估计在备课,或者是在批改作业,反正全校那么多教师,不管年纪大的,还是年轻的,李茂没见过几个有她工作这么认真的,虽然同事们之间内卷得也厉害。
“开门!”李茂故意低沉着声音敲了敲她的门。
“谁?”柳云卉在里面问道。
“我!”李茂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柳云卉这才开了门,见李茂一身酒气,连忙去冲了一杯蜂蜜水。
李茂往桌前一坐,将夹着的建房合同反扣在桌子上,端起了蜂蜜水喝了起来。
“这是什么?”柳云卉温婉地笑了笑,指着建房合同问。
她现在偶尔也会主动问李茂一些事,不过并不经常,往往只有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开口,倘若是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她是决计不会的。
就算有时候在办公室有什么事情非要问到李茂不可,她也是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李茂抬起头来,知道她定然是有事情,然后主动问起,她才会开口。
李茂示意他自己看:“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柳云卉好奇地拿过来一看,抬头只有四个字“建房合同”。
孙宝山的施工队是临时组建的“游击队”,所以也没有很正规的合同,从头到尾都是蒋宏斌帮着手写的,然后复印一下,一式三份,双方以及中间人,都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柳云卉继续往下看去,只见甲方那一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这……?”柳云卉指了指自己的名字。
李茂放下杯子,看到之后笑了笑:“镇上新街区的这个房子,就是以你的名义买的地皮,所以建的房子,甲方当然写你的名字,我在下面的签名,都是写的代签。”
柳云卉翻到最后,见甲方那里写着:李茂代签。
她吓了一跳,之前李茂跟她说过,在里余镇上买了个地皮准备盖属于两个人的房子,她没有多想,反而觉得满心欢喜,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但当她看到这个房子主人竟然是她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慌了神:“这……这个,我不能,不能写我的名字的。”
“为什么不能?”李茂笑嘻嘻地问道。
“因为,因为这是,是你出钱买的。”柳云卉红着脸说道。
“你要跟我分这么清楚么?”李茂板起脸来。
柳云卉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安地捏着衣角,支支吾吾地:“不是,这个,太贵了。”
真是个傻丫头!李茂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算什么,买地皮盖房子,还有以后的装修,拢共加起来,不到二十万。”
这个数字更是让柳云卉有些坐不住了,漂亮的眉毛攒到了一起,眼睛里都快急出眼泪来:“太贵了,太贵了。”
就这还贵?李茂心想,哪个姑娘谈个对象不要房子车子外加五金彩礼的。
还有些过分的扶弟魔,就不提了。
“我肯定是不能要的。”柳云卉嗫嚅了半天,冒出一句无比清晰的话来。
李茂摸出一根烟来,叼到嘴上,想了想,把打火机又放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嘛?”
“不知道呀。”柳云卉摇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茂心说,这还不是因为防止以后自己心有愧疚,预先给予一些赠与,好让自己安心一些。
但他嘴上却认真地给她分析着:“第一,尽管这是写的你的名字,但是从我的银行卡里转的账目,一查就能查到,所以这其实算是共同财产,换句话说,这里虽然没有写我的名字,但这房子我也有份,不仅是你一个人的。”
实际上他是从银行取来的现金支付的地皮费用,给孙宝山的预付款也是现金,将来结账也是现金,银行里是查不到的。
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宽一宽柳云卉的心,她太胆小了。
“第二呢,”李茂说得有些口干,拿起杯子喝了两口,“你是知道的,我眼下在外做家电的生意,为了拓展其他乡镇的门店市场,集资了上百万,也就是欠了一百万在外面,生意场上谁也不敢保证稳赚不赔,万一亏本了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柳云卉一听,更紧张了,一想到李茂要欠一百万的巨额债务,顿时更不敢要这个房子:“那,那你更不能在上面写我的名字了。”
“你错了,正是因为我担心负债累累,所以要趁现在还有闲钱的功夫,帮着你把这套房子建起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到头来也有这个房子和你,这里就是我的退路,不至于要露宿街头。”李茂故意装作很严重的样子,“你懂这句话的意思?”
柳云卉单纯,但并不笨,听出了李茂话中之意,点了点头。
“当然,我不希望落到这一步,但凡事都要留有后手,不至于一败涂地,这个房子写着你的名字,你不会到头来不收留我吧?”李茂放下杯子和香烟,紧紧握住柳云卉的双手。
柳云卉赶紧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这就对了嘛!”李茂感受着她小手的温度,“你就是我唯一的退路啊,等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还可以去依靠你,因为你是我最强大最值得信任的后盾,你的责任很重的,知道吧?”
柳云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也变得坚决起来,仿佛李茂此刻已经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以,明面上这个房子必须写你的名字,要给我留一个安身之处,好吗?”李茂温柔地问道。
“哦哦,好的。”柳云卉用力地点着头。
李茂脸上很严肃认真,心里却笑开了,让她从自己的角度去想问题,她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但转过来让她为自己考虑,这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当然,这招并不是用在所有人身上都会奏效的。
李茂轻轻搓揉着她的小手,感受着柔弱无骨的温暖,想着气氛已经起来了,是不是该更进一步上个二垒,不想柳云卉却挣扎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亏了之后,不打算还人家这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