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如有了自行车,按她自己的话说,就像理发的有了剃刀和推剪,木工有了锯子和刨子,她就可以跑她的生意了。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天踩点了的食品厂,她要把黄自强的鸭蛋源源不断地送到食品厂,做成盐蛋、皮蛋。
第二天,陈重如起得特别早,在她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两个筐子,就往黄自强家骑去,而不是直接上县城。
她是这么想的,去一趟县城也不容易,多少带一点东西去换一点钱。
她把这叫做不跑空,就像小偷似的,进了人家的屋,怎么都要顺手弄一点走。
我们不得不说陈重如,从小就有这种做生意的天赋异禀,以至于她后来缔造庞大的集团公司,绝不是她哥陈重生的以权谋私,向她输送的利益。
“强哥,我今天要八百个。”
黄自强叫他媳妇,“媳妇,跟重如数八百个,放她筐里。”
“强哥,今天我可没本钱,记账。”
黄自强见陈重如大口大气,看她哥陈重生的面子,就笑了。
“重如,你可以呀,生意还没开始做,就鸟枪换大炮了,骑上这么好的车了。你哥买的吧?”
“他一个穷光蛋,哪能买得起。”
“我不信。”
“你不信,你问我哥去。”
陈重如带着满满两筐鸭蛋,就上路了。
也就陈重如胆子大,要是换上别人,自行车都还没骑几天,谁敢驮这么多东西,还是一颠簸就碎,一翻车就完蛋的鸭蛋。
陈重如到了县城,还是仿照她第一次做的那样,上馆子去推销。
陈重如一开始做生意,起点就高,她不像一些菜农,提一二十个鸡蛋,蹲在菜市场里,隔一会买个两三个,做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生意。
她觉得那样,是在耗费大把的时间,不值当,时间应该比这些鸡蛋、鸭蛋值钱。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餐馆老板早就记住了她,所以,陈重如没费什么事就把两筐鸭蛋卖光了,这一次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餐馆老扳愿意要陈重如的鸭蛋,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她送货上门,二一个,她的鸭蛋比别人一个便宜一两分钱。
八十年代,一分钱也是钱啦。
陈重如把车骑到一个人少的犄角旮旯,数了数旧布包里的钱,刨去成本,净赚三十一、二块。
三十一、二块钱是个什么概念呢,差不多相当于陈重生这个乡长的一个月薪水。
也就是说陈重如一天赚的钱,不,这不太准确,加上她的往返,应该有小半天,那就是陈重如小半天的收入抵得上陈重生一个月的。
陈重如喜滋滋的前往食品厂,他现在轻松多了,即便是跟食品厂谈不拢,也无所谓。
食品厂值班的大爷见小姑娘骑一凤凰牌自行车,还以为是什么大领导的闺女,问都没问,就放陈重如进厂了。
陈重如歇好车,上了锁,挎着装钱的旧布包,包里除了钱还有四个她留下的特大鸭蛋。
陈重如在厂区转了转,她特意在盐蛋、皮蛋两个车间,朝里瞟了几眼,里面两三个工人,稀稀拉拉,磨着洋工,
她按照办公室上的牌子,直接进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正在和一个工人说着话,陈重如进去也不打招呼,就往木沙发上一坐。
工人高开后,厂长问:“姑娘,你找谁呀?”
陈重如站起身来,“您是厂长吧,我就找您。”
厂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见小姑娘有点特别,就开起了玩笑,“你怎么就看出我是厂长?”
“您这派头,说话的口气,就是一厂之长。”
“嚯。”厂长咧嘴笑了,“你找我有事?”
陈重如从包里掏出四个鸭蛋,一只手两个,“厂长,您见过这么大鸭蛋没有?”
厂长掂了一个,拿在手里把玩两下,“确实有点大。”
“大吧。您厂里收的鸭蛋肯定不如这个,我大批量跟您送到厂里来,价钱跟您原来的一样。”
厂长呵呵一笑,“哦,我明白了,你是卖鸭蛋的,是吧?”
“我就是卖鸭蛋,您下乡去收鸭蛋,人工、路费不说,个头也不如我的,我这优惠,您上哪去找。”
“好啊。明年,我跟你合作。”
“干嘛等明年,就现在。”
“小姑娘,我们今年的货源早备齐了。”
“哦。”
陈重如瞬间像泄气的皮球,蔫头耷脑。
“那行吧,咱们说定了,明年。厂长,我能记下您办公室的电话吗?”
“可以,墙上有。”
陈重如把四个鸭蛋递到厂长,“都送您啦。”
然后,她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记下电话号码。
陈重如走到门口,突然她产生想留在食品厂的想法,亲自去参加盐蛋、皮蛋的制作。她转过身来,“厂长,您的盐蛋、皮蛋车间还要人吗?”
“要啊。”
“您看我可以吗?”
“你?你不卖鸭蛋了?”
“您都不要了,我还卖什么。”
“我这里一天一块五,钱不多。”
“厂长,一块五不少了,一个月就是四五十,我哥一个乡长,一个月也才三十多块。”
厂长留下了陈重如,陈重如也达成了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