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委会到黄自强的家,也就四五里路程,陈重生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
他步履蹒跚,像个老人似的。
陈重生远远的看见黄自强戴一顶草帽,坐在水塘边。
“强子。”
黄自强见陈重生来了,两手撑地,迅速地站了起来,把口里含着的一根不知名的青草吐了出来。
黄自强一脸惊喜,“你咋来了?”
“找你来啦。”
“找我?”黄自强顷刻警觉起来。
陈重生一屁股坐在水塘边的枯草地上,“坐会。强子,你也坐。”
黄自强盯着陈重生,瑟瑟缩缩,不肯坐下。
“瞧你,紧张什么?我不是来当说客的,也不是来下命令的。”
黄自强隔着陈重生一米多远,勉强坐了下来。
陈重生刻意挪动了一下屁股,挨着黄自强。
陈重生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帮助我妹妹。”
此时,黄自强才放松下来,“我也没帮什么,倒是你妹妹帮了我。再说,我们是好同学,说谢谢就见外了。”
“好,不说,不说,记心里了。”
深秋的阳光璀璨,风轻云淡。
微风乍起,水面上波光粼粼。
成群的鸭子,嘎嘎欢叫着,在水塘里游弋、嬉闹。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现在虽说是秋天,依然很美。可惜了”
黄自强扭过身,问:“重生,你们还是要填这个水塘?”
“这个水塘肯定是要填的”
陈重生话还未说完,黄自强陡然站起来,“陈陈重生,你你们,还还是要填?”
黄自强因气愤,脸胀得酱紫色,脖子上青筋突出,结结巴巴吼道。
陈重生哆嗦一下,也站了起来,冷静地说:“强子,你别激动,你慢慢听我说。”
黄自强一甩胳膊,“你你说个屁,你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陈重生把手搭在黄自强的肩上,示意他息怒,又被黄自强一甩,陈重生现出难堪之色。
双方沉默片刻。
黄自强嘴里嘟囔道:“我不管他们是明的,还是暗的,谁敢动老子一只鸭子,老子跟他拚命。”
陈重生听出来,刘金海他们肯定在黄自强面前撂过狠话,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陈重生再一次把手搭在黄自强肩上时,黄自强没有了反抗,只是哀声叹着气。
“强子,有问题,我们来解决。”
黄自强推开陈重生的手,“你少在这这里假惺惺,我还还不知道,你你们官官相卫。”
“官官相卫,那要看是什么情况,如果他是错误的,我们是绝不会支持的。强子,他们怎么你了?”
“他妈的蔡蔡瞎子,还要下药,毒死老子的鸭子,你叫他试试一下,看谁死在前面。”
“蔡瞎子,是谁?”
“治保主任。”
陈重生马上就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刘金海他们没有耐心细致做黄自强的工作,而是采取简单粗暴,甚至恐吓的办法,以期想让黄自强就犯。可他们不清楚黄自强对他精心呵护的鸭子,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些鸭子不仅仅是他的生财之源,更是他生活的一种寄托。
“他们没动手吧?”
“他们一个个,拿着棒子,还有镰刀,冲进我屋里,要不是我媳妇挡着”
“谁领头?”
“蔡瞎子。”
陈重生知道,蔡瞎子一个治保主任,还有他手下的几个人,谅他们也没有这么大胆子,毫无疑问,他们是受了刘金海的唆使。
刘金海可能因为卡在了黄自强这里,工作没有办法继续推进,才采取了这种不合规不合法的鲁莽举动。
他也是担心乡里问责下来。
池清明在全乡干部会议上把话挑明了,又说得狠,谁要是在挖渠、移居的问题上出了岔子,他不但要拿他是问,还会翻脸不认人。
下面的村干部,谁也不敢消极怠工。
高压之下,他们也会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
陈重生既赞同池清明的做法,也有点忧虑。
现在金安村黄自强的问题还真是挺麻烦的。
黄自强有合约在手,况且他还交了钱,而挖渠工作是乡里的统一布署,刻不容缓。
陈重生也是难以决断。
“强子,我先回去了。”
“重生,晚上就在我这里吃一口,咱俩喝一点。”
陈重生一听喝酒,还心有余悸,“不了,不了。”
陈重生一回到家,陈重如就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哥,爸天天念叨你。”
“为啥?”
陈重如摇摇头。
陈重生走进他爸陈中福的房间,陈中福坐在床沿上抽着卷烟,自从陈重如开始做起了鸭蛋生意,他就扔掉了叶子烟杆。
陈中福满腹心事,声音低沉,“重生,回来了,坐。”
陈重生站在陈中福面前,“爸,您有什么事吗?”
“重生,你现在做的这个事啊,爸知道,是造福子孙的大事,做成了,功高盖世,整个瓦池乡的老百姓都会记住你”
他爸说着说着,陈重生眼眶就湿润了,泪水默默淌了下来。
“这事很难吧?”
陈重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重生觉得他爸太理解他的儿子了,他爸到底是过来人。
“难,也要挺过去。”
陈中福一字一顿,虽然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
“爸,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