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压多赢多,压少赢少。″
癞子当庄,不停地叫嚷,不停地摇着碗里的骰子,钉铛直响。
大家围在一张小方桌边,桌面划了一条线,一边是大,一边是小。有人压大,有人压小,或五块,或十块,或一沓。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癞子家的破茅草屋里,烟雾缭绕,充斥着浓重的酒味。
陈重生挤了进来,他一眼就瞧见了养鸡专业户缺巴子,耷拉着头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伸得长长的,就像得了软骨病似的。
桌子边就缺巴子一人坐着,显然这是有钱人的专座,一般人是没有资格的。
"下,下,下完离手,我要开了。″癞子提醒大家,又朝缺巴子讨好地笑着,"缺哥,您这把……″
缺巴子一脸通红,红到在脖颈。他从屁股后的兜里,抠抠搜搜一张蓝色的五十大钞,往桌子上一拍,仗着酒劲,"老子跟你拼了。大!大!大!″
癞子把倒扣的碗一揭开,四点,压小的欣喜若狂,压大的全傻眼了。
缺巴子气急败坏,"他妈的,老子今天背到家了。″
癞子把压大的钱收,然后把压小的钱按1:2退回,手里净赚一大撂,"来,来,下,下,继续下。不怕输钱苦,就怕断了赌。″
一个胖女人,扯着大嗓门,推搡着挤了进来,"缺巴子,你个败家子!你他妈的,一天到晚死在这里……″
缺巴子斜躺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他媳妇的怒骂,他似乎无动于衷。
胖女人吼道:"你跟老子回家去……你回不回?″
缺巴子坐直了,"老子要你管,你滚不滚?″
胖女人一气之下,就把桌子掀个底朝天,上面钱、骰子散落一地。压了钱的人蜂拥而至,在地上抢起钱来。
啪!
癞子一脸戾气,凶过来,一巴掌扇到胖女人身上,"你他妈的,谁呀?敢搅和老子的生意。″
缺巴子惊醒了,本来他今天输了不少钱,心里就窝火,现在癞子敢动手打他女人,他猛然头顶了过去,把癞子顶翻在地。
癫子慌乱地爬了起来,跑到后屋,提了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冲了出来。陈重生见状,一把攥住了癞子握刀的手臂。
癞子嚷道:"你他妈,谁呀?滚开!"
陈重生严厉地说:"你甭管我是谁,动刀就不行。″
缺巴子爬起来,低低地叫了一声,"陈乡长。″
场上的全怔住了。
然而,癞子全然不当一回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他才不管你什么乡长不乡长,除了戴大檐帽的公安。
癞子叫了一声,"二狗子,三狗子。″
在门外蹲守、放哨的二狗子、三狗子提着碗口粗的木棍迅速地冲了进来,"癞哥,整哪个?″
"看不见吗?″
二狗孑一棍子抡了过来,陈重生手臂一挡,咔嚓,木棍拦腰两断。
三狗子朝趴在地上,囗里骂骂咧咧的缺巴子的腿,就是一棍,正中膝盖。
"唉呀,妈……"缺巴子一声凄厉的惨叫。
胖女人赶紧趴在缺巴子身上,护着他,哭喊道,"妈呀,救命啦,要死人啦。″
刘凤英多了个心眼,一直跟在陈重生后面。
她目睹了这一切,在人群中,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王东升!″
王东升是癞子的大名,作为村长的刘凤英,对全村人的档案,了如指掌。
癞子惊恐地扔下刀,朝两个打手努了下嘴。
刘凤英挤到癞子面前,癞子点头哈腰,"姐,姐,我们闹着玩呢。”
"你这是闹着玩?你胆大包天,连乡长都敢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癞子变色龙似的,向陈重生赔礼,"对不起,乡长。″然后又对打人的二狗子说,"快给乡长赔礼。″
二狗子连连给陈重生鞠躬。
刘凤英开始疏散村民,"大家回吧,回吧。″
刘凤英蹲在缺巴子跟前,"有沒有问题?起不起得来?″
缺巴子在胖女人的搀扶下,试着站起来,"唉呀"一声,身子一软,他索性仰面倒在地上。
治保主任跑了进来,"刘村长。乡长也在这里。″
刘凤英命令:"把这三个人绑了。″
治保主任朝围观人,嚷道:“你们过来帮忙。″
这些围观人不少也是输了钱的,许多的怨恨和愤懑积郁在心里,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呼啦一下冲上来,把癞子他们三个绑了。
刘凤英又对治保主任说:"把他抬到卫生所去,估计走不了。″
几个人上来,抱的抱头,拽的拽脚,把缺巴子抬走了,胖女人抹着眼泪也跟着去了。
刘凤英把桌子扶了起来,拖了一把椅子,"乡长,你坐。″
陈重生这才醒过神,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他几乎都懵了。
但刘凤英面对这一切临危不惧,很快就控制住了全场,表现出的有胆有识,着实让陈重生一个男同志自愧弗如。
他瞅着刘凤英,对她生出许多的敬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