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河钻进车里,一屁股坐在陈重生旁边。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重生脸上有那么一种淡淡的不满,以及不易觉察的对他的陌生感。江成河像是卸下了沉重包袱似的特别的轻松,他欣喜地一巴掌拍在陈重生的大腿上。
“好了,没事了。”江成河说完,轻舒一口气,闭上眼睛,躺在后背上,“回去吧。”
陈重生偷瞄了一眼江成河,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他向扭过来头的小李子噘了一下嘴,小李子心领神会。车徐缓的启动了。
陈重生之前的许多疑虑,比如,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去送礼,虽说一刀腊肉、两条腊鱼不值几个钱,但总归不是个人掏腰包吧,拿去送给上级别的领导,对于国家机关干部来说,这恐怕是不应该的吧;还有,他想去看秦副省长,你书记也要去,难道他们两个人不可以一起去,他妨碍了谁……这些问题憋在他的心里,陈重生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局促不安,又不好向书记询问,怕打扰他休息。
在陈重生坐立难安之时,江成河依然闭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在说:“小陈,你是对的。”
江成河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陈重生实在是琢磨不透,顾左右而言他,带着关切地轻声说:“书记,您累了,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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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河这时突然睁开了双眼,挪动一下屁股,侧向陈重生,“小陈,你又干了一件轰动我们全省的大事。”
陈重生从江成河兴奋的表情和赞赏的口气里马上就读出了,这是书记对他的认可。书记认可他的是一件什么事呢?他之前搞的整治清河的行动早已是过去式了,书记说的是“又”,那就只能是他组团去深圳考察,亦或是他主张搞的这个夜总会。
陈重生小声问了一句,“书记,您说的是?”
“哦,你在我们县里搞的这个夜总会。”
昨天,秦副省长的秘书给江成河打电话询问,陈重生搞的这个小小的夜总会居然惊动了省里,关键是秦副省长只是过问,并没有表态。江成河也不知道开办夜总会是可行还是不可行,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直没有着落。
今天县里组织相关领导去看望老领导,江成河就觉得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去省里亲自面见秦副省长,来探探口风。他出于爱惜陈重生,就没有让他一同前往。他也是担扰,省里对开办夜总会有另一种声音,那他陈重生不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江成河把年货交给了武秘书,走进了秦副省长的办公室,还没等江成河开口,秦副省长就对他这个曾经的部下赞不绝口。
“成河啊,我没有看错你,当初我离开岚县时,向地委极力推荐你,由你来做岚县的一把手,是绝对正确的。你看我这个伯乐还行吧。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我的一点精髓都学到家了。”
江成河都被夸晕了,这样一来,他就正好可以趁机提夜总会的事了,“秦省长,我来……”
“我知道。成河,你这个伯马相马的慧眼比我还厉害呀,选了一个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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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的是陈重生县长?”
“是啊,这小子就是为改革开放这个时代出生的,他这种开拓精神,无人能及呀。”
“秦省长,那陈重生这次搞的这个夜总会……”
“好得很啊。”
江成河听到这话,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顺势把自己在这一件事上的表现也向秦副省长邀功了一下,“我和我们县委也是全力支持的。”
“成河,我说的不是夜总会本身,夜总会就一唱歌、跳舞的场所……”
江成河旋即脸绷住了,眉头紧锁,疑窦重重。
“我说的是,陈重生这小子很有头脑,他把从你们县里走出去的,在广东赚了大钱的人,又请了回来投资,服务你们地方。你想啊,那些回来的人,带回来的不光是资金,还有广东、深圳的理念、锐气,这恰恰是我们内地人所缺乏的。他这一招,可是在我们省里开了先河。”
江成河不得不佩服秦副省长,他之所以能从小小岚县的一个县委书记,一跃而成副省长,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单凭他看陈重生开办夜总会这件事来说,他就比一般人站得高看得远,这也是江成河望尘莫及的。
“成河,舍不舍得让陈重生这小子来省里?”
这是秦副省长第二次说这种话了,第一次是在化工局整治清河的表彰大会上,看来秦副省长是非常赏识陈重生这小子的。
“秦省长,您什么时候要都可以。不过,您能不能让这小子在我们基层多磨练磨练,等他羽翼丰满了,您……”
秦副省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成河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分享给陈重生,当他真正的见到了陈重生,他的喜悦之情并没有直接的表露出来,他的老道之处还在于,他也并没有简单的做一回秦副省长的传声筒,只是隐晦地给了陈重生一个信号。
江成河深知年轻干部,经不住夸,一夸就上头,上头就飘,就会忘乎所以。
现在,江成河可以安心舒服的在车上躺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