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那人是个年轻的女子,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她的一只手抓着望乡楼的门槛,显然很想跨进望乡楼,另一只手却捂着她的心口。
人群已经围了上来。
秦少白马上把衙门的腰牌一现,让人将人群往后压,又请金贵真拿出几个屏风来,将那女子所躺着的地方围起。
“好了,都散了吧,衙门办事,闲人离开。”
闻讯赶来的肖山和李冼将人群驱散。
“找到刚刚喊杀人的那人,我要问清楚,这女子是怎么来到望乡楼的。”秦少白一边仔细看着那女子,一边吩咐着,“宋大人现在不在南阳县,去义庄将张大伯请来验尸。”
“捕头,就是这位老人家发现这女子的。”李冼将一位老人带了过来,正是南阳县新找的巡夜人洪大爷。
“老人家,你不要害怕,仔细想想,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我就是打着灯笼,走到这里,然后脚被什么一绊,整个人都往前冲,灯笼都摔到了老远。等我把灯笼捡回来,想看看是什么在绊我脚跟,这不看没事,一看真是吓了一跳,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就死在了这里。”
洪大爷越说,声音越抖,说完,却来个劲了:“秦捕头,我这灯笼,可不是我故意摔坏的,这个,衙门会重新帮我配置一个的啊。”
秦少白连连说是,让李冼送洪大爷先回家。
张大伯被请来了,他说,这姑娘表面上一点伤痕也没有,他看不出她的具体死因。
“张大伯,你看她的手捂着心口,会不会是心脏突然痉挛,大脑供血不足,导致死亡的呢?”秦少白指着那女子的手,转尔又指向那女子的唇,“你看她口唇青紫色,脸色苍白无血色,而瞳孔也是散大,这些应该都是突发心脏病的迹象。”
张大伯听得一楞一愣的,终于说了句:“秦捕头言之有理,但是我还是不能确定。”
秦少白在心里暗自叫苦,这么大的一个县衙,怎么就没有一个懂法医学的仵作呢。
“那张大伯,你说说,这女子死了大约有多久?”
张大伯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女子的手,然后信心十足道:“这女子身子已经冰冷,应该死了有一两个时辰了。”
秦少白几乎要吐血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心脏猝死之人,她的四肢末端会因为血液供应不上,而变得冰冷。
以他从宋慈那里学到的一点法医知识,这女子的瞳孔还没有完全放大,应该死没多久。
“张大伯,辛苦你了,我看我要让人先把这尸体送到义庄去,等宋大人回来后再解剖尸体。”
“我本就说,这尸体的事情得等宋大人来,你非得把我从那么远的地方给叫来。唉,你这小伙子噢,办事,就是没有宋大人牢靠。”
见自己的捕头被这么一个守义庄的人训斥,李冼可是受不了了,他正想回上几句,却见秦少白早就不把张大伯的话一当回事,低头在女子四周寻找着什么。
“秦头原来也懂这医学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金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秦少白面前。
他刚想要跨进那保护地带,却被秦少白给拦住了。
在女子伏地的不远外,他看到了一个包裹,连忙让人将包裹捡了起来。
包裹里只有寻常的衣物,十几文钱,却有一张纸卷好放在包裹里。
秦少白将那张纸摊开,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那张纸上画着的正是宋慈的样子。
这个女子,和宋慈竟然有关系?
“娘,娘,你在哪里啊,娘?”
众人一开始看到那画卷里的宋慈,都惊呆在那里。
现在又听到幼童唤娘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回转头。
向着他们奔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衣着十分地破烂,人也很是消瘦,看起来是很多天没有吃饱的样子。
“小姑娘。”肖山拦住了小姑娘,“你找你娘?”
“嗯,我娘带着我来找我爹的,不过我们没找到。娘说,身上的盘缠不够了,她说她想到这里有一家客栈是专门收留外地来的人的,所以就带着我来这里找客栈了。”
“那你怎么会和你娘走散了啊?”肖山继续问着。
“刚刚我们走在那条胡同里,有人从身后将我娘的包袱给抢走了。我娘让我就呆在原地不动,说她把包袱找回来就来找我。可是,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娘回来,看到这里有灯光,就找过来了。”
“小姑娘,你娘是个弱质女子,如何能追回那抢匪啊?”秦少白也走了过来,继续问着小姑娘。
“我娘,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会武功的。”小女孩子一脸的骄傲,随后两只手一挥,两脚一蹲,做出了一个漂亮的起势动作。
大家都被小姑娘童真样给惹乐了,但一想到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刚刚失去了娘,谁也笑不出来。
空气凝固了。
“小姑娘,我再问你,你娘她是来找谁的,是不是来找这里的提刑官宋慈的?”
秦少白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小姑娘的脸上。
“不是,我娘说,她是来找我爹的,我爹名叫赵白,是宋慈宋大人的好朋友,我爹走的那天说,要是我们寻不到他,就来找宋大人,我娘听说宋大人来这里了,就一路跟了过来。”
所有人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长长地噢了一声。
秦少白回转身,正遇到金贵真的眼神,金贵真立即挤出了一丝笑,但秦少白却发现金贵真的这笑很是不自然。
莫非,金贵真知道,谁叫赵白。
赵白,赵白,秦少白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他突然间感觉到脑袋炸开一般疼了起来,身子开始颤抖,整个人像是要被撕开一般,一股无法抑制的热量在他的体内翻滚。
“秦头,秦头。”恍惚中,他听到肖山在那里唤他,他想要回答,可是头疼得裂开了,同样要裂开还有他的胸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胸膛里挤出来。
“啊!”秦少白大叫了一声,两手捧住了头,然后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昏迷前的一瞬间,秦少白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吟诵着岳飞的满江红,他微微地睁开眼,那个身戴盔甲,满脸是血的男人正挥舞着一把剑朝着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