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阳城。

“苏浩，你这是在找死！”

一声怒吼震得整座大政殿都隐隐摇晃，皇太极的身上一股无形的气浪不断翻涌，杀气几欲化为实质。

不只是皇太极，连下方的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两人都是杀气盈天，他们都没有想到，大齐会在这时候朝他们的要害捅一刀。

奉集堡丢了！

大齐的兵马离沉阳城只有不到五十里地的距离！

要知道明军一直苦苦相逼，依旧在百里外的辽阳城呢，现在苏浩的兵马竟然已经逼近了沉阳城。

之前大齐夺取凤凰城也好，攻占镇江堡也罢，甚至连夺取了威宁营，他们都选择了无视，因为这些地方都处于深山之中，没有太大的价值，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个余力再去开辟一个战场，结果没想到，大齐竟然打到了沉阳城。

更关键的是，现在明军已经兵临辽阳城了，他们大部分兵马都聚集在了辽阳那边，代善带着正红、镶红、镶白三旗镇守辽阳城，莽古尔泰和阿济格、多铎带着正蓝和正黄、镶黄三旗在辽阳城附近游荡，伺机而动。

现在的沉阳城中只有皇太极亲领的正白旗和半残的镶蓝旗以及多尔衮所带领的十五个正黄旗牛录，总人数也就三万多人。

如今大齐的八万大军兵临城下，可以说是一刀捅进了他们的心脏了。

“我带兵去灭了大齐这些杂碎！”

济尔哈朗起身说道，虽然他哥哥阿敏是被皇太极陷害而死的，但是苏浩同样也是帮凶，他动不了皇太极，可是现在苏浩的兵马出现在了沉阳城外，不报仇的话，他心里这口气顺不了。

“胡闹！”

听到济尔哈朗的话，皇太极不禁低喝了一声：“现在镶蓝旗的实力你不知道吗？难不成你要带着族人去送死？”

这次去辽阳城之所以没派济尔哈朗的镶蓝旗，主要就是因为镶蓝旗的实力损失太大了，虽然底层的普通八旗兵损失不大，而且经过长白山那边的支援，高手方面也弥补了之前的损失，可是中层精锐的损失却无法弥补。

关内一战，阿敏连同两千亲兵一起葬身关内，济尔哈朗辛辛苦苦才从镶蓝旗中重新挑选出一千余精锐作为亲兵，可是之前的东昌堡一战，一千多精锐亲兵只逃出了三百余人。

可以说，如今的镶蓝旗在八旗之中已经是垫底的存在，论战力还不如镶红旗和镶白旗，虽然大齐的兵马似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战，但是数量摆在那里，足足有八万人。

单凭镶蓝旗那一万多人，过去无异于送死，毕竟那是数倍的对手，八旗兵是强，但不是天下无敌，否则就不会被二十万明军逼到家门口了。

况且现在大齐的兵马在沉阳城的东南面，那里是山区，虽然只是一些矮山，但也足够阻止骑兵的行动了。

“胡闹？”

听到皇太极这话，济尔哈朗也怒了，冷声道：“我镶蓝旗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你皇太极可是居功至伟的，今天竟然还说我胡闹？皇太极，我告诉你，你就是我女真一族的罪人！”

如果皇太极不提这件事，他还不至于如此怒火攻心，明明在关内是皇太极为了自己的地位，坑了他哥哥阿敏和两千镶蓝旗精锐，之前也是因为皇太极，他麾下的亲兵才会损失惨重，现在皇太极居然拿这件事情来训斥他，真当他好欺负吗？

“两位兄长，现在大敌当前，还是想想该怎么对付大齐的八万兵马吧。”

这时，一旁的多尔衮开口劝道，虽然他也想看到济尔哈朗和皇太极翻脸，但是如今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再起内讧，一个不小心，女真一族就全完了。

“十四弟，你和济尔哈朗坐镇沉阳城，我带人去会会大齐。”

思索了片刻后，皇太极沉声道，镶蓝旗的实力太弱了，根本无法出战，而多尔衮麾下那十五个牛录又太少，就是出去也是去送死罢了，如今只有他的正白旗可以出去作战了。

…

另一边，五十里外一个山脚处，一座巨大的临时营地依山而建，绵延数里之远。

主帅大帐中，唐祥金和罗义以及众多都督佥事围着沙盘地图，地图上，正白、正红、正黄、正蓝、镶白、镶红、镶黄、镶蓝八支不同的旗子插在沙盘上的各个位置。

“金千户，草原上那边来了多少兵马？”

看着沙盘，唐祥金神色凝重，之前虽然也打过一些仗，但基本上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顺风仗，这次可以说是大齐立国至今唯一的一次大战了。

“回都督，按照我们黑冰台的探子回报，草原上的各大部落只来了几千人，基本上一个部落只来了三四百人，而且草原那边的部落已经有脱离女真人控制的迹象。”

听到唐祥金的问话，一旁的黑冰台千户金浩文拱手说道。

“这样吗？”

闻言，唐祥金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没人愿意一辈子伏低做小，以前女真人强大，再加上林丹汗苦苦相逼，草原上各部落没得选，只能投靠女真人。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林丹汗被狠揍了一次，已经没有力量重回漠南了，而如今的女真人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继续压制他们，所以那些草原部落自然不可能继续伏低做小。

“继续盯着辽阳城那边。”

思索了一下后，唐祥金接着道：“尤其是辽阳城外的正蓝和正黄、镶黄三旗的动静。”

辽阳城中的正红、镶红、镶白三旗没什么威胁，对方轻易无法离开辽阳城，真正对他们有威胁的是正蓝和正黄、镶黄三旗。

金浩文点了头道：“下官会让人盯着的。”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齐的兵马一点点逼近沉阳城，皇太极也带着正白旗的兵马在城外逡巡，试图寻找进攻的机会。

沉阳城墙上，皇太极和正白旗固山额真喀克都礼两人遥望着天边，一座巨大的营地异常地显眼，那是大齐的营地。

“大汗，这些齐军和缩头乌龟一样，几乎不出营地，我们该怎么办？”

喀克都礼眉头紧锁，这些齐军实在太谨慎了，完全不出营地，连前进都是连同大营一起前进的，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前进了二十里地，比乌龟爬的都慢了。

可是对方缩在营地之中，他们的骑兵难以发挥出最大的优势，若是强攻，难免损失惨重。

听到喀克都礼的话，皇太极澹澹道：“齐军要攻城，自然得出来，到时候便可见个高低。”

………

二十余里外的齐军大营中，唐祥金遥望着远处的沉阳城，大营修到这里也就是极限了，再过去的话，女真人一旦选择火攻，那就麻烦了，就算有营地庇护，也得有反应的时间，否则被对方趁机冲营，那溃败就在眼前。

“整军！备战！”

思索了片刻后，唐祥金下令道。

很快，一具具攻城器械被推出营地，有破门锤、冲车、飞桥、木幔战车、楼车、轒轀车、盾车、弩车、重弩、云梯车、红夷大炮，几乎可以想到的攻城器械一应俱全。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大军才整顿好阵型，缓缓朝着沉阳城逼近，另一边，皇太极也整顿好了骑兵阵型，严阵以待！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十五里、十里、八里、五里………

“上马！绕射！”

看着三里外几乎快能看清脸孔的齐军，皇太极下令道。

很快，万余八旗兵翻身上马，然后开始策马前行，随着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大片的烟尘如同一条巨大的土龙向着齐军阵型左侧绕去。

“停步！”

楼车上，看到女真人翻身上马，唐祥金当即下令。

很快，木幔战车和轒轀车、盾车立在前方，长枪兵的长枪配合战车形成了巨大的枪墙，盾车后面是两千手持“一窝蜂火箭”的士卒，每人都手持两具“一窝蜂火箭”，后方则是弓箭手方阵，最中心处，数百推车上的麻袋卸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临时炮台，两百余门虎蹲炮安置好，炮手全部就位。

虽然说起来时间挺长，但是实际上却没有用多长时间，此时的女真人刚刚绕行到左侧。

滚滚尘土如同一条土龙自齐军的阵型前掠过，伴随着的是密如雨滴的箭雨。

“开炮！”

楼车上，唐祥金斩钉截铁道。

轰！轰！轰！

两百余门虎蹲炮同时点火，数以万计的石子和铁珠如雨幕般洒向女真人的骑兵。

与此同时，弓箭手和火铳手、弩车也同时攻击，密密麻麻的弓箭、弹丸、弩箭亦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出！

一时间，齐军阵型前三十丈处如同人间炼狱，数以百计的女真骑兵和战马被射成了筛子，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这时，后面的女真骑兵没有迟疑，战马从伤兵的身上踩踏而过，然后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射！”

唐祥金再次大声怒吼，两千多士卒同时点燃了“一窝蜂火箭”。

下一刻，足足近十万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奔驰而过的骑兵，一时间，烟雾弥漫着整个阵型。

噗！噗！噗！

顷刻间，排列整齐的骑兵队伍顿时如同被狗啃过的似的，一下子变得参差不齐，只有三四百骑兵侥幸逃过一劫，至少有上千骑兵倒在阵型前方。

“撤！”

看到这一幕，皇太极瞬间目眦欲裂，急忙带头撤向远方。

……

看着皇太极带兵撤退，唐祥金下令开始清扫战场。

“都督，战场已经清理完毕了。”

潘平拿着一份战报来到唐祥金面前道：“我们伤亡四百六十二人，其中伤三百五十七人，死一百零五人，女真人战死了一千三百余人，战马死了一千两百余匹，俘获伤马三百余匹。”

“把所有战死的马全部熏制成肉干，伤马尽量救治。”

听到潘平的话，唐祥金摆了摆手，虽然战果不菲，但是他们的消耗同样巨大，那些弓箭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两百多门虎蹲炮同时开炮的火药就用了千余两银子，两千多具“一窝蜂火箭”的造价更是超过了一万两银子。

这打的哪是仗，这完全就是砸银子，他之前曾经上奏过，让苏浩将这些银子用来训练更多的士卒，可惜苏浩不听，还扩大了一窝蜂火箭营，之前只有近两千人，可现在整个大齐的火箭营已经有六千人了，他这次就带了两千多人过来。

…

第二天，唐祥金率领大军兵临沉阳城下。

………

城楼上，看着远方正在扎营的齐军，皇太极的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他怎么也没想到，本想利用骑兵的骑射能力将眼前这些齐军拖垮，没想到，仅仅一次靠近就让他损失了一千多士卒。

想到那铺天盖地的利箭，皇太极不禁心再次一颤，虽然他们女真一族善射，但是每次齐射可以射出的弓箭也是有限的，因为每个弓箭手想要射箭都需要足够的空间，一次齐射能有两三千支箭就不错，可是齐军的火器竟然射出了那铺天盖地的箭失。

这时，远处的齐军营地中走出三个一袭布衣的中年男子，很快三人便来到了沉阳城下。

“我们乃是大齐使者求见女真大汗！”

来到城下，燕侠拱手扬声道。

燕侠的声音相当响亮，正在城楼上的皇太极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让他们上来。”

思索了片刻后，皇太极挥手说道，虽然他并不怎么想见，但是作为女真一族的大汗，他没有怯阵不见的道理。

“大齐使臣燕侠见过大汗。”

看到一袭汗服的皇太极，燕侠拱手行了一礼，作为大齐的使者，他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毕竟他代表着的是大齐。

“燕使臣不必多礼。”

见燕侠竟然主动行礼，自小学习汉人文化的皇太极眉毛微微一挑，随后澹澹说道：“不知大齐派燕使臣前来所为何事？”

“回大汗，我家陛下遣我来问，你们这座沉阳城卖吗？”

听到皇太极的话，燕侠拱手说道，虽然燕侠的礼仪十足，但是说出的话却让皇太极和身边的济尔哈朗、多尔衮都瞬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