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川只是笑笑,不说话。
在沐家十年,他唯一看不懂的人,就是沐谷山。
明明靠着沐家这颗大树,却没见去他乘凉。
十年间,洛小川从未见过沐谷山、沐谷河两兄弟合过体。
两兄弟就像两个正负极一样,有沐谷河的地方,沐谷山主动避让绝不出现。
不过在洛小川眼里,沐谷河再成功,都不是个好爹。
自己是没爹,但沐一航是有跟没有一个样。
三年前,沐谷山送洛小川去滇城高中上学。
远远见过沐谷河一眼,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六七个校长欢送。
从那一天起,沐一航就再也没有见过沐谷河。
从那一天起,洛小川、沐一航、沐紫樱三个人的生活就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连在了一起。
只是,有的时候这种联系让他们快乐,有的时候则让他们悲伤。
火车上的夜深人静,记忆最容易翻涌出来算,起来,有几年了。
“老洛,咱们该不会真的就这么坐一晚上吧!”
“诶,老洛,老洛!”
沐一航敲了敲小桌子。
“你说什么?”
洛小川一阵恍然,心不在焉。
沐一航轻咳了一声,扯着嗓子喊道:“我说这破火车上就没有睡觉的地方吗?”
洛小川连忙站起来,够着一只手去捂他的嘴巴,一只手揉了揉被震麻的耳朵,瞪眼咬牙道:“你小点声!”
车厢里虽然没几个人,沐一航这一嗓子还是犯了众怒。几束不太友好的目光朝着两人射过来,都是长途跋涉之人,各自有各自的辛苦。
洛小川连忙陪笑见礼:“不好意思,我朋友精神有点问题。”
众人皆释然,眼神变得和善,还带着一丝怜悯,原来是个精神病,太可怜了。反正只要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么可怜的都是别人。
沐一航愤怒挣脱出来,横眉冷对:“你说谁精神。。。”
话没说完,早就停了的列车广播突然发出三声叮咚声。
接着就传出来了列车员焦急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如果您是医护人员,请马上赶到软卧车厢,那里有一位老人需要帮助,感谢!”
一连播报三遍,整个列车立马变得吵杂起来。
沐一航和洛小川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最后沐一航犹犹豫豫地问道:“老洛,你说你算医生吗?”
虽然洛小川还没有正式到洛城大学报到,还没有上一天正儿八经的专科课程,但是他学医的时间算起来足有十年。
洛小川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沐谷山手把手教了洛小川学了十年中医。
十年扎实中医路,洛小川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沐谷山的小医馆里跑前跑后。
甚至高三那一年,沐谷山特批让他坐堂,美其名曰理论联系实际。
在洛小川,沐谷山就是想偷懒,最大限度压榨他这个免费劳动力。
还别说,有了沐大医生和洛小医生同时坐堂之后,小医馆的营业额足足高了一倍不止。
最后一算账,洛小川的业绩不比沐谷山差。
所以洛小川现在除了没有法定的医师执业证,论起治病的手段不比一般的老中医差。
再加上一张帅气早熟的脸,非常具有的欺骗性。
“算吗?”
沐一航犹豫了一下,偏着脑袋看着洛小川,“要不去看看?”
“嗯。”
洛小川点了点头。
说完起身就去拿背包,包里装的是五年的学费还有沐谷山送给他吃饭的家伙。
“软卧?”
沐一航的脑子仿佛被一道光给炸开了,拉着洛小川说道:“敢情这破车上是有睡觉的地方啊。”
洛小川笑了,点头:“有啊。”
“那你好歹搞两张……”
“没钱!”
要不是沐一航死皮赖脸,他还能省下一张硬座票钱。
“你没钱,我有……走吧,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混个地方躺一躺。”
沐一航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好好努力跟小叔学医而后悔。
要是沐谷山知道沐一航现在为了能混个睡觉的地方,生出了想要跟他学医的心,估计会气得吐血而亡。
两人一前一后先是经过了餐车,又经过三节硬卧车厢。
头回看见火车上的卧,勉勉强强只有三尺宽,还是上中下铺,沐一航表示惊呆了。
“这……”
欲言又止,沐一航心想着这怎么能是人睡的地,家里的狗窝都比这里大好几倍。
好吧,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那个家,也很久没有见过小黑,也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硬卧车厢鼾声四起,各种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提神醒脑。
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警惕性高的人,听到了之前的广播声,不过他们也都只是睁了睁眼,摸摸了枕在头下的东西,然后又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他们不是广播里要找的人,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至于那个人会不会死,都是自己个的命。
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和皎洁,都是命。
“走啊,想什么呢?再往前走一节就是软卧车厢。”
洛小川回头看着驻足不前的沐一航,小声催促。
沐一航摇了摇头,心中颇有感慨。
只有离开了沐家,他才真正开始看到万千世界,行行色色的人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他,洛小川。名义上都是沐家的人,但是在待遇上天差地别。
只是因为洛小川不是沐小川。
“喂!大哥,救人啦!你不走,我走了。”
洛小川无语了。不就是个卧铺,至于挪不动腿?
“急个屁啊,我还就不相信整个列车上就你一个还不是医生的医生。说不定人早就完事……诶,不行,走快点。我还指望你能赚两张软卧当出诊费。”
一边说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挤过洛小川,沐一航小跑了起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为了救人心急如焚,实际是这小子是担心软卧床泡汤了。
善变的男孩。
洛小川无语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相比硬卧车厢的满满当当,软卧车厢几乎是空的。
“诶,奇怪,老洛,一张软卧车票多少钱?就这么贵吗?一个人都没有?”
沐一航疑惑不解地问道。
洛小川也很奇怪。
说硬座票没人买吧,是因为坐三十多个小时,真难受。
软卧票虽然比硬卧票贵了一倍,但也就是大几百块钱,不至于硬卧都爆满,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穿过一整节空荡荡软卧车厢,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几个穿着制服的列车员正够着脑袋往车厢里看。
“小姐姐们,看什么呢?我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