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画的眉眼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孔教授这个时候出现，才是最理性的状态。

周策和小师弟之间的矛盾，已经在小师弟主动认输的时候，划上了休止符，孔教授再出现，就不会被热血上头的研究员们认为是在偏袒某一方，而是以仲裁者的身份，做出总结，还能掌控事件的走向。

对于地下实验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至于周策两人的感受，被陈老师放在其后。

不过，看小师弟那认错的态度，看周策依旧平静的面容，陈老师最后一点担忧也消失不见。

“导师，我……我……”

“你欠周同学一个道歉，不是吗？”

一向受宠的小师弟接受了批评，孔教授便微微弯腰，如同安慰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让小师弟感受到他的信任和容忍，立刻悔恨地痛哭起来，可心里，却填满了对孔教授的感激。

周策默默地看着孔教授的动作，不由感觉头顶落下的光芒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如同一名尽职尽责的神父，正在开导迷途的信众，嘴角微微一抽，却不知该说什么。

而那些目睹了一切的研究员们，却能感受到一种感同身受的温暖，对孔教授更加尊敬了。

随后，孔教授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这些研究员们便乖乖地走出VR实验室，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一颗心却更加热情地扑在研究上了。

“你跟我来！”

就在周策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孔教授却低着头，向着VR实验室之外走去。

周策微微一愣，也立即跟上，反倒是小胖子下意识想要紧跟周策的脚步，却被陈老师拦了下来，诧异地回头，却只见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周策就跟着陈教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圆形办公室。

刚一进门，周策的眉头就微微一皱，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办公室里似乎已经被清理过，看不出任何异常，就连孔教授那把老式的老板椅，都回到了原本的地方，没有丝毫挪动。

先行一步的孔教授也没有与周策客气，率先走到老板椅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舒缓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周策也没有打扰他，更没有询问叫自己进来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孔教授的背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也在思索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可突兀之间，孔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老板椅里传来，立刻把周策拉回了现实，这才让他微微紧绷的身体放松，缓步走到孔教授的正面，无所谓地说道：

“还能怎么看？还不就是一些争权夺利的鬼蜮伎俩？”

孔教授明显一愣，瞥了周策一眼，似乎并没有想到他能如此一针见血，又沉默了片刻，但还是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从你接受我的邀请之时，那些人，就一定会把你当做是我的人，惹来一些麻烦……”

“所以我才想要拒绝你啊！”

周策有些无礼地打断了孔教授的话，可那副神态却并没有多少担忧，反而放松地走到孔教授面前，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的那张漆黑的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孔教授，似乎在用眼神说道：

“你怎么补偿我啊？”

孔教授的眼角猛地跳了跳，倒不是对周策的态度有什么介怀，而是……

如果告诉他，他屁股下面坐着的是最新型的超级计算机——公输，他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一脸淡然呢？

似乎也感受到莫大的侮辱，黑色“桌子”表面亮起了一抹神秘的彩光，要叫周策这个无礼的家伙好看，这孔教授却在周策看不到的角度，在黑色“桌子”下面狠狠地踢了一脚，这才让AI恢复了冷静，只是依旧如同怨妇一般，死死地盯着周策。

“怎么回事？”

周策突然感觉，一股森冷的感觉如同一条冰冷的蛇一般，沿着他的脊柱爬上他的后背，在自己的耳朵旁边吐着信子，立刻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由疑惑起来：

“难道我的危机预感，出现错误了？”

看着周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孔教授憋笑憋到肚子疼，都快质壁分离了，但还是保持着一副从容优雅的姿态，努力告诉自己：

“我是专业的，我不能笑！”

终于，在大喘了一口气之后，略显艰难地说道：

“刚才那间VR实验室对门的实验室，就交给你和小胖子了！”

周策这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孔教授的脸上，一副鄙视的样子，似乎在说：

“这就打发我了？”

然而，努力憋笑的孔教授却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

“至于冠儒的那间实验室，你不能占有。”

一听这话，周策有点坐不住了，不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和他的赌注！”

孔教授一脸无奈地盯着如同一个拿不到心爱玩具的周策，只能尽力说道：

“他已经知道错了！”

“那也不行！”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在这三年里，太多的世态炎凉已经告诉周策这个道理，对于属于自己的权力和资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不过，孔教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除非……他答应给小胖子打下手，我就放过他！”

这才是周策死缠烂打的真实目的！

在局域网空间中，周策的确依靠蛮力，击败了那个闹事的家伙，但他表现出的素质，还是令周策暗自认可的。

特别是他对VR游戏的了解，恐怕能在自己与无上意志的角力中，帮助自己占据不小先机。

这就相当于，周策有了一个专门给自己开发外挂的程序员，一定能让他在游戏中的战斗力登上另外一个阶梯。

这样的种子选手，他怎么可能放过？

“这样啊……”

孔教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对于周策的提议，他只是微微犹豫，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周策伸出手：

“成交！”

还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反省的小师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敬爱的导师，居然三言两语就替他签下了屈辱的卖身契，还要在周策这个冤家的手底下工作。

当得知了这个天降大锅的时候，恐怕真的会哭晕在厕所！

周策和孔教授的PY交易就这么轻松愉快地达成了，当周策怀着满满的成就感走出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房间里的一人一AI陷入了久久地沉默。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李冠儒会被挑唆对付他了，你……也太宠溺他了！”

孔教授面前的黑色桌面居然都变成了赤红色，以彰显自己此刻的愤怒，可孔教授却似乎没有听到AI的抗议一般，依旧默默地望着周策离开的背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他的VR亲和性，你的数据库里有比他更强的吗？”

超级计算机主控AI机械化的声音瞬间哑火，似乎也被孔教授的一句话说得陷入了沉默，直到现在，它还无法相信，居然还有人的VR亲和性如此之高，就像是从VR世界中孕育的一般，令超级计算机的AI都感到惊讶。

甚至……

超过了AI本身！

“真是个小怪物！”

机械的声音在孔教授的耳畔响起，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只是在感慨，孔教授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乐呵呵地自言自语道：

“那我们……就只有期待他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