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一层昏黄。
同姜禾告别后,方胜片刻未歇,又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去。
匆匆穿行在街头巷口间,这一天奔波下来,他只觉得自己忙的像条狗。
又想到整天躺在院里晒太阳的大黄,方胜忍不住摇了摇头。
狗哪有那么忙!
不过今天这趟折腾是有意义的。
梅山药铺在四方城,也是一股响当当的势力,方云如果能成功进入,再加上姜禾的帮衬,比独自在家无疑是安全了许多。
到时候,他也能放下心来,专心练武。
更令方胜感到高兴的是,不知是这个身体底子好,还是炼妖壶功效强,忙碌了一天,虽然十分疲惫,但自己的状态还是很好。
换作前世,估计早就累趴了。
脚步匆匆,不过十来分钟,他就已经回到平安坊,刚转过弯,就看见几个妇人站在巷口,神色张皇,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方胜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快步走过去,只见自家大门让人强行砸开,上面坑坑洼洼,满是伤痕,门锁斜歪歪挂着,原本整洁的院子被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地上还残留着几点血迹。
就连屋门也被人撞开,里面箱倒柜塌,一地鸡毛,好似让人抄了家。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方胜不自觉的握紧刀柄,一股怒火直冲天灵。
就在方胜怒发冲冠之际,房间角落的一个破旧衣柜被缓缓推开。方云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她头发凌乱,灰头土脸,胳膊上还有几道红印。
看到方胜,她鼻子一酸,泛红的眼眶中氤氲起一层水雾。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哥,你回来啦!”
看到方云还在,方胜松了口气,旋即,他心中涌出一阵莫名的酸楚,他走过去,握住方云的手。
小手冰冰凉凉,还在微微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
他轻声问道。
“是牛二。”
方云眼圈泛红,吸嗒了一下鼻子,断断续续说道。
“你走之后,我就一直躲在衣柜里。下午的时候,牛二突然闯进来,在家里翻箱倒柜,看到我,就要抓我,幸亏大黄窜出来,我趁乱用簪子扎他一下,跑了出来。”
“然后大黄就被牛二用锤子,给砸死了。”
“我跑出来不知道去哪,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就在周围绕。我等了好久,直到确定牛二走远了,又偷偷回来。”
说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抱住方胜,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哽咽道。
“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看着方云瘦瘦小小的身影,方胜心里满腔悲愤。
狗日的牛二!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为什么就那么难?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时间似乎也因为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停滞了。
“走,我们去报官。”
良久后,方胜缓缓开口,声音又干又涩。
自己已经加入五虎门,他有自信,只要给他时间,凭借自身的天赋,绝对能崭露头角。
到时候,收拾一个泼皮牛二,自然不在话下。
而他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世道险恶,他不奢望官府能够伸张正义,证据确凿之下,只要衙差想着刮一层油水,能把牛二抓起来,关一段时间,那就足够了。
脚步匆匆,到官府时天色稍暗,一轮红日挂在天边,映照出绯红色的晚霞。
方胜带着方云从侧门进入,只见府衙内,只有两个捕快在值守。
两人皆身穿青衣,腰配铁尺,头戴皁隶巾,此时正坐着吃茶说话,交流甚欢。
一人身形瘦削,胡子拉碴,约莫四十多岁;另一人面容青涩,但身形健硕,肌肉鼓胀,看上去十分有压迫力。
看到有人进来,中年捕快脸色一变,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你二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回大人。”
方胜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方胜的交代后,中年捕快顿了顿,继续问道。
“那报官的话,你们可有状纸?”
“没有。”
方胜摇头回答。
听到没有状纸,中年捕快眉头一皱,面露难色。
“抓捕人需要县尉大人下发逮捕令,你们没有状纸,我很难上报啊。”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讼师,文笔如刀,为人厚道,你提我的名字,托他写份状纸。”
中年捕快多云转晴,面带春风。
“今天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明日带着状纸过来找我,你看怎么样?”
听完这番话,方胜心里一沉,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果然,不管在哪,情况都一样。
心里稍加思量,方胜下定了决心,人也冷静下来。
既然你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自己找一个说法。
“请问大人此处可有纸笔?”
“哦!”
中年捕快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你想要自己写?”
“是。”
“纸笔虽有,但都是公家的。你要用的话,也不是不行。”
“得加钱!”
“全凭大人吩咐。”
方胜正色道。
中年捕快神色稍缓,拿出纸墨笔砚,摆放在桌上,看了看天色,跟旁人笑道。
“快要放衙了,张老弟喝茶喝茶。”
方胜点头道谢,提笔蘸墨,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不一会儿,便将状纸和笔墨费一齐递过去。
“劳烦大人费心了。”
“好说好说。”
中年捕快熟练的接过来,状纸都没看一眼,便笑着说道。
“你且先回家,有了结果,我自会通知你。”
闻言,方胜脸上恰如其分的露出一丝喜色,道了声谢,才带着妹妹离开。
等方胜二人消失在视野内,中年捕快瞬间变了脸色,银钱收起,状纸直接丢到一边。
“刘大哥,你这是何意?”
看到此等动作,年轻捕快忍不住开口问道。
“证据确凿,又有状纸,回头上报后,直接抓人不行吗,还能为民除害。”
“张老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刘姓捕快摇摇头,感慨道。
“我看你初来乍到,又长你几岁,教你一招。你可知在这官衙当差,最要紧的是什么?”
“不知道。”
张姓捕快摇摇头。
“还望刘大哥指点一二。”
刘捕快笑了笑,伸出四个手指。
“无他,四个字——消息灵通。牛二,一个泼皮而已,我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可他前几天在长乐坊赌输了一大笔银子,若是这时候把他抓起来,回头金爷要钱,你给他顶?”
张捕快眉头紧锁,没有言语。
“好好悟吧。”
刘姓捕快顿了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饶有深意的说道。
“官衙当差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就在一老一新两捕快交流人生经验时,没有人发现,方胜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一撇。
瞥见了那飘落中的,一纸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