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声。”
看着一脸慌张的陈杰,方胜一把将他摁到座位上,低声提醒。
“究竟什么情况?”
陈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苦笑着解释道。
“我刚才去官府点卯,正好撞见刘兄和一个官差起了冲突。那人实力高强,两三下便把刘兄治住,令人押了下去。”
“再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闻言,方胜皱起了眉头。
刘钊家境富裕,在府衙更是与人为善,小心谨慎,不听说得罪过谁。怎么突然就被抓起来了?
方胜还在沉思,一铁塔般的高大汉子走进茶馆。进门的一瞬间,仿佛天都黑了。
进来后,高大汉子毫无忌惮地环视一圈,径直走向方胜,斜眼一望,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二人就是方胜,陈杰?”
“正是,不知阁下何人?”
“赵虎。”
他手一翻,掏出一个令牌拍在茶桌上,冷哼一声。
“县尉大人让你们搜查贼犯,你二人就是这个态度?”
“刘钊阳奉阴违,办事消极,现已被撤职反省。我不管你们之前如何办事,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上身前倾,目光冷峻,犹如一只野兽般盯着方胜二人。
“不知你二人喝完茶了吗?”
少顷。
赵虎领着方胜二人走在街上,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排访。
刘钊在那几日,带方胜二人巡查的,是长平坊的繁华之地,治安尚好,真正险恶之处,因为怕引动贼人,并未搜查过。
赵虎这一来,直接带人去了长平坊最偏僻暴力,混乱不安的地方。
地上是烂泥路,坑坑洼洼,道路两侧不时看见一堆堆的黄白腌臜物,散发着刺鼻的异味,令人作呕。
明明还是上午,街道上并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只在远处偶尔传来一两道狗叫声。
目之所及,衰败凄凉,仿佛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赵虎在前面一马当先,对身后二人警诫道。
“习武之道,关键在于心头的那一口气。刘钊老了,那口气已经丢了,所以他偷懒耍滑我不多言。”
“可你俩年纪轻轻,值此机会,应当奋力拼搏才是,不然如何更进一步?”
赵虎看着方胜二人,语气冰冷。
拼也得有命才行啊!
望见赵虎面色不善,方胜把一嘴的槽咽进肚子里。
“这个世道,命本就是拼出来的!”
赵虎自顾自说了一句,没有理会方胜二人的反应,走到巷子口,沉声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从这条巷子开始,挨家挨户排查,不许放过任何一个人。”
“整个长平坊,我要彻底翻一遍!”
说罢,他一马当先来到巷子口第一户人家,抬腿踹开门,亮出佩刀,大声喝道。
“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傍晚。
在赵虎的带领下,三人片刻未歇,直到天色深沉,月上初弦,实在无法继续搜查了,才宣布解散,让人各回各家。
夜晚的长平坊死寂无声,灯火俱无,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唯有渺渺月光,透过黑云,带来些许光芒。
借着微弱的月华,方胜步伐沉重,匆匆往家赶去。
他走出一条狭窄小巷,转过弯,突然看见前方槐树下,孤零零的立着一个人影。
方胜心中警铃大作,放缓脚步,一手握紧刀,一手抓住石灰粉,随时准备暴起砍过去。
秋风吹过,地上落叶纷飞,黑云飘动,漏下几缕月光。
方胜定睛细看,发现那确是一个活人。
那人衣衫褴褛,神色木然,直直站在柳树下,仿佛脚底生根,身体微丝不动,只有胸口偶尔的起伏能证明他还是一个活物。
察觉周围有人,他歪着头看过去,眼睛间或一轮。慢慢地,他嘴巴张开,脸部肌肉上扬,挤出一道僵硬而又浮夸的笑容。
“是方兄弟啊,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喑哑,嗓子里仿佛有铁块在摩擦。
方胜脑袋转了一圈,看了好几眼,才认出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是他曾经在码头上的工友,刘大力。
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而且记得他家里还有妻子和一个女儿,怎么他大半夜不在家,跑到这儿一个人傻站?
方胜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还未开口,刘大力一拍脑袋。
右手不断用力撕扯头皮,指尖处是一抹异样红色,指甲缝隙间,隐约能看到鲜红色的肉丝。
“你是不是来分肉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血红色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