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水灾下来,遭难的村镇户户白衣,家家哭丧,可内城里的老爷们,腰身粗了不少啊。”
说完这句话后,张洪涛自觉言多,打了个哈哈,便走开上前戒备去了。
望着道路两侧面色瘦黄,瘦如枯柴,深深弯下腰,身子仿佛埋进土地里的农户,方胜默然不语。
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
这吃人的世道,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不管是通过田地,还是房子。
方胜默默望着,不再说话,就像自己只是个看客。同时,他全身上下也在保持警惕,观察周遭情况。
虽然张洪涛说这趟商路比较平安,但人在江湖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应付这趟出行,除了石师赠送的皮甲外,他还在里面特意装了个护心镜。
这样哪怕有人偷袭,只要不是命中头部要害,他都有所防备,给自己争取拼杀的机会。
商队一路前行,直到中午,才在一个叫宋家庄的地方停下来,让人马歇歇脚。
方胜掏出放在胸前的饼,趁着还有温热,就着肉吞咽下去。
出门跑商,一般只有到晚上才会起火,有口热汤喝。平时只能吃冷食应付,而凉了的饼,咬起来就像一块布,所以平时食物都会放在胸前,用体温来保持温度。
一路走来,看到最多的,便是面黄肌瘦,伏在地上辛苦劳作的农户。除此之外,官道上不时还能看到衣着华丽,带着丫鬟护卫外出游玩的富家子弟。
两者泾渭分明,突兀刺目,就像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偶尔还会遇到在周边巡逻的士兵。
至于士兵质量,只能说一言难尽。
好的是真好,身形强壮,武器精良,甚至还有甲胄,从身旁经过仿佛都能感觉到阵阵寒意;差的也是真差,面黄肌瘦,破兵烂铁,衣服上都有破洞,比起士兵,更像是一群难民。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士兵质量相差如此之巨。
“味道怎么样?”
张洪涛靠过来,笑呵呵问道。
方胜伸出一个大拇指。
“嫂子手艺真好,张大哥有福气啊。”
“哪有哪有。”
张洪涛口上客气,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向上扬起。
“方大哥,敢问一句,都是当兵吃皇粮,怎么一路走来遇见的士兵相差这么大?”
两人交谈几句,方胜把他对士兵质量的疑惑问了出来。
张洪涛眉毛上挑,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是吃皇粮不假,可他们的头领不一样啊。”
“头领没关系的普通大头兵,响钱层层盘剥下来,到手能有一半就算幸运,也就勉强混个吃喝。而头领有本事的,响钱之外,领头还自己掏钱补贴,甚至有的还提供秘药,时间长了,你说质量能一样吗?”
方胜默然无语。
从古至今,向来是谁掏钱谁说了算。像这种军饷不够,头领自己掏钱补贴的,哪里是官兵,明明就是私兵。
他感觉,再这样下去,大乾王朝迟早要玩。
两人又寒暄几句,张洪涛话题一转,笑着问道。
“方兄弟这次出来,可曾想给家里人求两道平安符?”
“平安符?”
“方兄弟不知道吗?”
张洪涛脸上恰如其分地闪过一丝惊讶。
“此次出行,途中正好经过太平观。太平观张天师的平安符灵气得很,驱邪定宅,出入平安。城内不少达官贵人特意拜访,就为了求一张平安符。”
方胜听了心头一动。在前世,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可现在连穿越都发生了,基本法想必也是不同。
要不求一张试试,万一有用了呢?
“这一张平安符,想必挺贵吧?”
“哪能说钱呢,张天师赐符一向只看心诚不诚,心诚则灵。”
“心不诚再多钱也不行。”
张洪涛压低声音,小声道。
“而且张天师仙风道骨,慈悲心肠。这些天来,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流离失所,惶惶不安,官府却视如不见,甚至还要收税。”
“幸亏有张天师,他不忍见百姓困苦,在道观接济灾民,解其饥寒。看到车上的几辆粮食了吗?那都是张天师买来,要送去太平观得。”
张洪涛语气渐快,脸上闪过一丝狂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