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送闺女去学琴。学完临走的时候,看到老师桌上也放着那本介绍大卫·特克勒小提琴拍卖的杂志。
项靕带着好奇心问了一下,得知那把琴主人是闺女老师的老师。因为家里孩子出了事需要大笔的钱,不得不卖掉心爱的琴。
得知事情原委,在坐实了提琴本身真伪和来历的同时,也让项靕狠狠地为自己庆幸了一把。
如果那把琴被完全陌生的人买走,后续还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要是有点牵连的人,万一对方起了贼心,说不准就会闹出事情来。
人性这东西太难预料了,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永远不要去挑战它。
小提琴买回来,绝不能在这老师面前提起,更不能带着来学琴。
告别了老师下楼,正商量着去超市买点什么贡品,就看到董怀卿正站在一辆前面气鼓鼓地打电话。
大致意思就是她的车胎被人扎了,结果保险公司竟然不理赔。
但凡这类的事,基本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也论不出个长短来。
项靕不懂保险,也不准备参与。但是看在董怀卿给闺女送水的面子上,帮她换个备胎还是可以的。
拉着闺女过去,等董怀卿和保险公司讲完道理,项靕问道:“董老师,需要帮忙吗?”
“呃……”,董怀卿早就看到项靕妇女过来了,多少有点尴尬:“项靕,不好意思,你能帮我换下轮胎吗,我一个人真弄不来。”
“小事情,不用这么客气。”项靕简单回了一句,让董怀卿打开后备箱,掀开底板取出备胎和千斤操作起来。
一边干着,一边听董怀卿大致讲述经过。轮胎怀疑是同楼的另一家舞蹈培训班扎的,可惜这个地方是监控死角,找不到证据。
项靕也穿插着劝两句,不外乎再停车找个有监控的车位之类的话。
别生气、不值得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项靕是不会说的。
就算你自己被扎了车胎,而且还没生气,也不代表你有资格让别人和你一样选择。
备胎很快换好,董怀卿拿出一瓶水给项靕洗了手,再三表示感谢。
然后看着父女俩上了停在不远处的GLS,心里也为项靕的遭遇略做感慨。
以前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通钢集团的正式职工,比大多数普通人条件都要好。
刚出狱就离了婚,又落到给人开车的地步,想想也挺让人同情的。
林惠茹不管再怎么说,毕竟事业风生水起,项靕除了家人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善良的董怀卿热心肠发作,甚至还准备找机会和闺蜜林惠茹说说。
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支持一下项靕,也许就能从侧面挽回婚姻呢。
不过她要是听到了项家父女俩上车之后的交流内容,就不知又会是个什么感想了。
项玥:“爸,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出去?”
项靕:“没啥特别的安排,扫过墓就回家,准备好好吃一顿。时间允许的话,再陪爷爷奶奶打几圈麻将。”
项玥:“那也挺好的,其实只要不赌博,奶奶并不讨厌玩麻将,那咱们明天吃啥大餐?”
项靕:“嗯,咱吃海鲜大餐,爸已经下单了,有一只帝王蟹,还有龙虾、红魔虾、金枪鱼……,还有你最爱吃的山竹和西瓜……”
“MUA……”,项玥闻言抱着她爹又赏了一口:“爸爸你太好了,就知道你最疼我!”
把自己的购物清单跟闺女汇报一番,两人一路咽着口水到了超市,购买明天扫墓需要的贡品。
晚上回了家,又给赵婧转了两万,让她买一下六号去京城的车票,顺便定好酒店。
就项靕这个状态,不只是经济方面滋润得很,私人生活更是不干燥,董老师纯粹瞎担心了。
隔天就是清明,一家四口吃过早饭就出发去墓园,好早点祭奠完了回来。收海鲜快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项靕也不想看到某些人。
九点出头到达墓园停好车,父女俩扶着老两口来到小山半腰处,发现爷爷奶奶的墓前已经有人在祭奠了。
人都上来了,总不能再返回去。而且还有老爹在呢,折下去搞得好像自己这边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不合适。
走至近前,对方之中一个年龄偏大的看见了,丢掉手中的烟头打招呼:“二伯,二婶。”
这人叫项靔(tian),是项靕大爷家的儿子,也是这一支的长子长孙,惹人讨厌的技能满值。
老爹点点头:“好,你们早过来了。你爸妈最近怎么样,身体还挺好吧?”
“精神都不错,吃饭也挺好。”项靔答了一句,又装作关心的样子问道:“项靕啥时候回来的?”
一句平常的问话,项靕却担心老爹对自家侄子不够防备,抢着开了口:“一个多礼拜了,没想到这世界变化还挺大。”
他说变化大,是指大爷家的孩子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早来扫墓,以往可都没在前半上午出现过。
对方就像没听懂似的,假笑两声变得语重心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现在的社会一天一个样,有段时间不关注,就得和别人脱节。
你以后可不能那么冲动了,遇事多想想你爸妈,想想孩子。这一年多,他们在外边可是吃不好睡不香的,就惦记着你了。”
呵呵,跟谁装大尾巴狼呢。自己是个窝囊怂包,还有脸说别人不冷静,那就祝你闺女也遇上那种人,你搬个马扎助威叫好吧。
这话只能在心里腹诽,但该还击的也不能落下:“你别说还真是,起码对孩子的教育就跟不上了,弄得现在都没礼貌。”
说完把闺女拉过来:“玥玥,咋这么没礼貌,赶紧喊人啊,这可都是咱家关系最近的血脉至亲。”
项玥那可是完全继承了她爹的“坏”,往前蹦了一步,声音甜甜地叫人:“大爷!大娘!姑姑!姑父!二大爷!二大娘!我可不是没礼貌,刚才爷爷正说着话呢,我哪能打断呀。”
项靔家的孩子,是标准的没礼貌模板。两个姑娘分别比项靕大两岁、小一岁,却从来没喊过叔叔;连跨辈的老爹老娘,都没听她们喊过二爷爷和二奶奶。
在项靕三十多年的记忆中,项靔家的两个女儿就跟他说过两句话,还都是在同一天说的。
老大项琳结婚敬酒的时候说了一句“给你满上吧”,老二项璐在酒宴前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去旁边那桌”。
非要硬找的话,还有半句,勉强能算是和项靕有关。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春节,跟着父亲去大爷家拜年,正好是项琳开门。
看到人后冲着屋里喊了一句“通钢的来了”,属于给她家长辈报信。
而且不只是项靔的孩子没礼貌,项靔他们姊妹三个也同样特别没礼貌,尤其不会做人。
同在一座城市,自己和父亲每逢年节都要去看望大爷、大娘,他家三个孩子有记忆的就只有老大项靔来过家里一次,姑娘项静来过一次,老三项靖从没来过。
项静上门,是因为那年她求老爹帮忙,不感谢一下太说不过去。
项靔上门,则是纯粹蓄谋着来闹事的,目标还是冲着老娘。
原因就是他想找老爹给他老婆的外甥安排个工作,但是老爹最终没有给办,于是他就认为是老娘从中阻挠。
项靕当天不在家,正好跟老娘通电话,听到这货借着酒劲说什么“家里不能让女人掌权”啥啥的。
这不是扯淡吗,就他那个怂样子,老婆一瞪眼就能吓尿的货色,也敢觍着脸说这个。
本来项靕从小到大也只是觉得这门亲戚并不亲,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
可自从那次之后,态度就从“不亲的亲戚”,变成了“这家人绝对欠得慌”。
自那以后碰上大爷家的孩子,对方老实点还好,但有敢翻毛撅刺的,项靕绝对不会留半点情面。
正如此时此刻,项靕只是来给爷爷奶奶扫墓的,甚至还早出发了近半个钟头,就是不想跟他们碰面。
可到头来不但碰面了,项靔还主动释放出信号,要把战火从项靕身上点起来。
之前一年多没有任何表示就不说了,左右彼此也只是顶着个“一家人”的帽子而已。
但是你见面就问“啥时候回来的”,而不是正常交流的“项靕也来了”,这就叫没事找事啊。
问题是你搞事情之前也不想想清楚,项靕是那种任由你挖苦恶心,还憋着吃下这个亏的人吗。
直接把闺女拎出来,放个“老子进去一年多,女儿礼貌欠缺了,也比你家强一万倍”的大招,项靔姊妹三人及配偶和几个晚辈彻底哑火。
反击当然是想的,但自己方面真的不具备相关实力。而且人家这么讲礼貌,难不成还错了吗。
多少年来接受的教毁,就是要把通钢那一家当仇人,从来就是瞧不上、看不起、合不来。
现在却变成惹不得、过不去,说实话心里是真火大,可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憋着。
项靔讨了个没趣,索性也不再说话了,招呼着众人祭奠完了赶紧离开。
其他人见状,知道自己参与了也落不到好,只是跟老爹老娘打个招呼,把装作看不到项靕父女俩当做报复。
老爹瞅了项靕一眼,并没有出言训斥。这小子的性格有时候的确不太好,不过他们这一辈别说亲情,能保持基本的交情就不错了,干脆由着他爱咋地也好。
老爹不是不明白,更不是对自己的嫂嫂、侄子、侄孙们没意见,可上面还有个哥哥呢。长兄如父,小时候的哥哥还是不错的。
自己当初坚持要考大学,坚持拒绝娶嫂嫂的堂妹,维护了自己的利益,肯定就会得罪嫂嫂,被针对也就正常了。
如今大家各过各的生活,除了年节和大事不要碰面,能维持这种关系,也算是万幸了,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只是老爹能为了他哥哥不吭气,项靕却不会惯这一家人的臭毛病。
等对方临走时候又来了一句:“要是忍不住乱扔烟头,以后就把烟戒了,万一引发火灾,你这锅可不一定能甩出去,人家现在都有摄像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