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余翼面色阴沉的可怕，他漠然答道：“赵英杰不过一匪寇，何须再议，耶律镇远，请出第二题。”

“匪寇怎么了，莫非张公子看不起匪寇不成？”高颎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耶律休哥面色也冷了下来，他寒声说道：“陛下曾言，英雄不问出处，汝若还是有着世家子弟的高傲，那便给本将滚出去！”

出身论，这是大曌不明说的禁忌。

你想想，如今的封号六将，有三位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就连大曌之君，也只是个寒门子弟，你在这样的国度如果妄想凭着自己世家的身份高人一等，那是断无可能的。

张余翼面色铁青，又不敢忤逆如日中天的耶律休哥，只得强压怒火，一言不发。

看着平静下来的张余翼，耶律休哥表面不动声色，实则还是对其的隐忍感到有些惊叹。

如此挤兑，别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就算是寒门子弟，都很有可能已经爆发了。

“策试第二题，梁帝萧选与定天宇文恪的赤焰之战。”耶律休哥澹澹的说道。

赤焰之战，是宇文恪崛起的开始。

当初梁帝萧选，坐拥一郡之地，单论势力绝不在如今的北凉之下，手中更是有着两名武尊，其麾下赤焰营在当时号称天下间最强大的兵种，可惜，经赤焰一役后，梁朝由盛转衰，地盘也逐渐被宇文恪消食殆尽。

高颎面露思索之色，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猜测，那他现在便确定了。

他毅然决然往前站了一步，朗声说道：“启禀耶律镇远，颎以为，此役战败主要原因乃赤焰主帅林燮锋芒太盛。”

耶律休哥欣赏的神色已无法遮盖，他语气温和的说道：“愿闻其详。”

“梁朝共有兵马六万，林燮一人便拥兵三万，更是有着单体战力最强的赤焰营，其他的两大军主，霓凰郡主与林燮之子林殊两小无猜，蒙挚也与林殊关系非浅，林家权势在梁朝可谓是一手遮天，又兼之林家人性情温和，深得民心，如若林燮再挫败宇文恪，届时，又有何人可以阻拦林燮登上那至高之位。”高颎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当然需要停顿片刻，已做调整。

这是韦孝宽顺着高颎的话接着说道：“功高震主，为人臣子之大忌，林燮且不自知，宇文恪本就是强敌，君臣失和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够战而胜之。”

“说到底，不过是那梁帝萧选鼠目寸光，不识忠臣，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林燮这名虎将。”见耶律休哥脸色越来越好，张余翼也赶忙跳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只是，就在张余翼出言之际，耶律休哥的脸色立马又冷了起来，训斥道：“肆意打断考生作答，你有几个胆子，竟敢违反考场秩序，张家的家教，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耶律休哥身上那股如大山般巍峨的气势，勐然压向张余翼，可怜张余翼一富家公子，何时受过这般威压。

不消片刻，张余翼便噤若寒蝉，根本不敢直视耶律休哥。

“小姜，汝说，这是林燮之过，还是萧选之罪？”夜孤鸿嘴角挂笑，轻声问道。

姜奕额头之上不自觉就浮现出了一层细汗，他有些迟疑的答道：“当是林燮之过也。”

“喔，林燮劳苦功高，战功赫赫，何过之有？”夜孤鸿似笑非笑的追问道。

这可让姜奕压力山大，一时之间支支吾吾，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夜孤鸿见姜奕如此窘状，也不再问，只是那如深渊般深邃的眸子里冒出了一股不可察觉的失望。

半晌过后，夜孤鸿缓缓说道：“林燮无过，萧选无错，懂了吗？”

“谨遵陛下教诲。”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奕跪倒在地，虔诚的答道。

这也引起了高颎等人的注意，张余翼三人，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夜孤鸿，见夜孤鸿微服私访，三人赶忙跪拜道：“草民参见吾皇。”

耶律休哥更是急忙走过去，半跪在地道：“末将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平身吧。”夜孤鸿脸色无惊无喜，澹澹的说道。

“谢陛下。”

姜奕正要说些什么，夜孤鸿就抬手制止道：“姜卿无需多言，朕知汝之心意。”

“多谢陛下恕罪。”

话虽如此，姜奕还是告了个罪。

“耶律卿，继续汝的考核，朕不过是来看看吾朝未来的栋梁之材，既也见到了，朕也就回宫了。”

夜孤鸿自然清楚，他如若一直待着这里，只会影响到耶律休哥身为策试考官的威严，以耶律休哥的能耐，完全不需要他画蛇添足，夜孤鸿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于是夜孤鸿干脆利落的就走了。

“耶律镇远，在下先告辞了。”姜奕拱手一礼后，便连忙追上了夜孤鸿的脚步。

虽说有了夜孤鸿这个小插曲，但也无伤大雅，耶律休哥面色温和的问道：“继续说，赤焰之战，本将很感兴趣。”

高颎韦孝宽二人对视一眼，又接着说道：“在萧选眼中，林燮必须死，而失去了林燮的梁朝，就绝无可能战胜定天，所以，此也是必败之局。”

“那汝是林燮，又该如何逃这杀身之祸？”耶律休哥饶有兴致的问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若有一天，陛下要取颎之性命，颎必引颈受戮，无怨无悔。”高颎神情刚毅，义正言辞的答道。

耶律休哥眼底闪过赞赏之意，他抚须大笑道：“好，吾朝就需要汝这等忠臣良将。”

“结党营私，这林燮，死有余辜。”韦孝宽澹澹的说道。

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同一件事，也会有无数不同的见解，在赤焰军看来，萧选过河拆桥，猪狗不如，可在高颎这种政客眼中看来，林燮，死不足惜。

功高震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是你想造反，君主才会忌惮你，而是，你一但有了造反的能力，君主就会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林燮也许忠心耿耿，但萧选杀他，也是无可厚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