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林子阳从迷糊中醒来。翻身想要换个坐姿,不觉腰间隐隐作痛。反手一摸,疼得厉害,方才想起逃跑的时候从围墙掉落时撞伤的,还有膝盖也是剧痛难忍。
他环顾四周,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门缝中微微透进一丝城市的灯光,勉强能看到屋内的景色。
此刻他才发觉自己身处这样一个破旧的地方,四周死气沉沉,仿佛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感觉又冷又饿,但是他不敢离开这里,生怕离开这里他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眼中噙着泪花,是那么无助和绝望。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意识里好像看到了爷爷慈祥的脸,他还是那样和蔼可亲,正对着他笑,转瞬那脸已经变得模糊,他猛地坐起,想要寻找,但是周围依然灰暗。
他靠着墙壁,擦了擦眼泪,嘴里念叨着:“爷爷,阳阳好害怕,您在哪里?我好孤独,好无助啊!您能来救救我吗?”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然地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还在。”
他一阵窃喜,掏出手机一看,傻眼了,手机已经折弯变形。
他无奈地又瘫坐下来,轻吟:“李叔,景轩,你们在哪里?”
重新迷糊一阵后,他睁开眼睛,在心里想道:不知道孙志超怎么样了?如果他死了,那我肯定是要坐牢的。不行,我不能坐牢。
这样想着,他突然感到胸口一股热流,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膨胀,仿佛就要冲出胸膛。
随之,整个身体变得燥热,两眼通红,额头汗珠直冒,烧的他头晕眼涨,整个脑子都涨了起来。
他痛苦地趴在地上,手臂青筋暴起,手指挠着地上的灰尘,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他努力地要抓住办公桌,此时他只想找到一点依靠,还没等他碰到桌角,脑子一下子变得空白,倒下了。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
林子阳从昏睡中醒来,拍了拍沉甸甸的脑袋,吃力地站起,跌跌撞撞出了厂房。
在路边,昏暗的路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左右望了望,向右侧走去。
走了一段路,他看见一个书报亭,就像看到希望一样,撑着疲惫的身体跑了过去。
书报亭老板拿了一把蒲扇正坐在那里乘凉,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小酒。
林子阳走过来,轻声问道:“老板,能打个电话吗?”
书报亭老板眯着眼,瞅了一眼林子阳,喝了口酒,眯眼示意林子阳电话在报亭上自己打。
这时林子阳才意识到自己全身脏不拉几的,像个乞丐一样,难怪老板要扫他几眼,或许是他喝醉了才愿意给他打电话。
林子阳尴尬一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连续拨了两个没人接听。
他有点着急,想了一下,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回通了,是个小妹:“喂!您好!这里是汉熠工作室,请问您有事吗?”
林子阳结巴地说:“我,我,我找,找李文哲。”
“不好意思,李先生去了海港市,现在不方便,您可以打他手机。请问还有什么需要?”
“哦!”林子阳无奈,“谢谢!不需要了。”
刚才拨了两个李叔的电话都没接通,看来他应该没注意或是有其他什么事不能接电话。虽然没接通,但是起码知道了李叔来了海港市,应该是景轩告诉他我杀人的事,他才赶来海港市的。
这样想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继续拨通电话。
刚要拨电话,“嘟嘟”两声,开过来一辆警摩托,正好就停在在路边乘凉喝小酒的书报亭老板身边。
林子阳下意识地退缩,脸色煞白,心跳得厉害。看着警察向书报亭走来,吓得他放下电话撒腿就跑。
“嘿!还没给钱呢?”老板清醒过来,站起来喝道。
“怎么啦?”警察问。
“算了,小乞丐,打了个电话没给钱。”老板今儿心情好,嘿嘿两声坐下重新喝酒。
“老板,我替他给吧!一包烟,一起算了。”警察说。
一口气,林子阳跑回了废弃工厂,重新躲回办公桌后面,蜷缩着身体,手脚瑟瑟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一下。
就这样窝了好长一段时间,他隐约听见外面一阵噪杂,似乎是有人来了,吓得他屏住了呼吸。
但是过了好久也没见有人进来,噪杂声却时不时地传来。
好奇心驱使他去弄个究竟。他缓缓地爬出办公桌后面,探出头朝四下里张望。没有动静,厂房的大门还是关着的,灯光还是从门缝里照射进来,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影。
忽地,光影一闪,似乎是外面有人。林子阳又缩了回去,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噪杂声依旧时不时传来,但是就是没有向厂房而来。
林子阳明白,如果外面有人,他这样躲着永远不是个办法,他的行踪早晚会被发现,还会被人误认为是贼,甚至被暴打一顿。
所以他要尽快离开这里,最起码弄清外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冲着他而来,还是只是这个厂房的主人。
他振了振精神,提了提胆,向厂房大门爬去。
他慢慢地靠近大门,贴着门板,移到门缝,单眼朝外面望去。
外面寂静无人,只有一些落叶在风的吹动下滚来滚去,发出“沙沙”声。但是林子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声音,况且,刚才所看到的影子也不可能是树叶滚动造成的,很明显是个比较大的黑影。
他壮了壮胆,开了门,挤出半个身子,探出去,向其他地方张望,仍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他心一沉,松懈下来,认为自己已经神经质了,是自己模糊的潜意识在作怪。
不过他又一想,觉得不对劲,借着月光向厂大门走去。
“汪汪”两声。
从路灯下窜出一条野狗,狂吠着朝他奔来。林子阳撒腿就跑,一直冲进厂房,关好大门,用后背顶着。
那野狗不依不挠,直追到了厂房门外,疯狂地撕咬着大门,门又是木头做的,年久失修,早已腐败不堪,野狗撕咬几下就咬出一个洞。
眼看洞越来越大。林子阳害怕,但是不能坐以待毙,与其让它疯狂冲进来,不如主动出击杀它个措手不及。
他扫了一眼厂房里,角落里正好有一支铁棍,冲过去拾起铁棍。
这时野狗也冲了进来,呲着牙,与林子阳对视着。
林子阳虽然害怕,但是手上多了一支铁棍,多少给了他一点信心。他抡起铁棍,瞪大眼睛,也呲着牙,恶狠狠地对着野狗大喊:“你过来呀?你过来呀?”
野狗狂吠着,但是见他手上有“武器”也不敢贸然进攻。
就这样坚持了大概一分钟,野狗最终选择了放弃,狂吠两声,灰溜溜地出了厂房。
林子阳后背一股冰冷,扔下铁棍,瘫坐在地上,还没等他喘上气,又听见外面“汪汪汪”一直叫个不停。
林子阳怒气上来,重新拾起铁棍,冲出厂房,朝着野狗狂奔去:“来呀?来呀?”
野狗欺软怕硬,看见林子阳疯狂地朝它而来,夺路就逃,直奔的没影了。
林子阳筋疲力尽回到厂房,掩上门,拖来办公桌,把大门顶住,又搬了一把破椅子把那个洞给堵上,最后瘫倒在墙跟上,紧握铁棍开始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躁动,门缝的影子不断晃动,还有啃咬木板的声音。
林子阳知道那条该死的野狗又来了,又在那啃木门。
他攥紧铁棍,站了起来,朝大门而去,抡起铁棍就是一阵敲击,直把自己又弄的筋疲力尽。
一夜之间,野狗过来骚扰了他五次,每次逃跑都狂吠半小时,直吵得林子阳精神恍惚,性情暴躁。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天的担惊受怕,一夜被骚扰,使得他身心俱疲,这一睡居然睡了一整天。
当醒来太阳快要下山,晚霞斜照进大门,整个厂房都铺满了金色。
醒来后,他实在太饿了。想着到街边买点吃的,他已经快两天没吃过一粒米,喝过一滴水。
大门外,路灯下,他环看四下无人,便朝着书报亭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他便怔住了。
是那条野狗。
它正在垃圾桶旁边找吃的。见到林子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呲着牙,就狂奔过来。
现在林子阳手上没有铁棍,赤手空拳他可打不过那条野狗。他愣了那么一秒,转头撒腿便往厂房跑。
野狗紧追不舍,距他最近的只有一米。林子阳可不想被咬到,死命地冲进厂房,迅速捡起地上的铁棍,回首就挥出一棍,正好命中蹦过来的野狗。
野狗“嗷嗷”两声,在地上打了个滚,溜出厂房,临走还骂骂咧咧的。
林子阳震怒,抡起铁棍追了出去,在大院里,他指着还站在厂大门的野狗,大骂:“来呀!来呀!……折磨了我一个晚上还不够,现在又来,我哪里得罪你了,啊?来呀!”
野狗“汪汪”两声,嘲讽地撒了泡尿,溜了。
林子阳整个人垮下来,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边哭边嘀咕:“我做错了什么?你追着我不放……你是不是孙志超派来折磨我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是你先骂我爷爷的,还骂我是小妖怪……我不是!!”
他情绪激动,抓住铁棍抱在怀里,望着晚霞,又想起那天学校的一幕。他不禁哆嗦一下,伸手去摸后背,刚触碰到他又缩回来。他低头沉吟:“爷爷,您在天上是不是在看着我,如果您能看见阳阳,请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仰天大喊,惊得一群小鸟振翅飞出树窝,向晚霞飞去。
夜幕降临,他不敢再出去,拖着铁棍回到厂房,抱着铁棍偎依在墙根,脸颊挂着泪花。
夜深之后,他不敢入睡,警觉着门外动静。就在此时传来几声狗吠,他又是紧张,攥紧铁棍。不一会儿一阵又一阵的骚动传来,动静比原先要大的多。
难道野狗带帮手来了?
一只野狗林子阳都很难对付,现在动静这么大,肯定来了很多。越想越害怕,不自觉地抱紧了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