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没想到这次如此顺风顺水,李家是凉州大族,李傕和杨奇女儿杨婉的婚事本身就是家族联姻,杨奇平时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女婿;但是这次听说李傕要见刘辩,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直接把李傕带到西园。
两人到的时候,刘辩正在会客,杨奇就直接走了进去;看得出来,刘辩是刚刚搬来,外面的厢房还没有整理干净,书房里还有一半是空的,如果不是书房里燃着檀香,李傕会以为只是一个寻常人的房间。
李傕身材健硕,古铜色的皮肤,杨奇不放心李傕的智商,想想还是问道:“董卓是什么意思,是想与皇上合伙做生意,还是另有目的?”
李傕躬身道:“岳父说笑了,董大人只是替皇上着想,现在的洛阳不太平啊。”
“太平本是将军定,启有将军见太平。”杨奇感慨着,心里并不相信李傕的话,李傕在西凉那样的地方算是一个聪明人,但是放在洛阳,就是一个大老粗;只是挑唆李傕反叛上司的话,杨奇是说不出来的,杨奇只能提醒说:“董卓一生四处征战,杀人无数,太平自然与他无缘。”
一阵脚步声传来,刘辩微笑着走进房间,杨奇和李傕立即站起来,连忙施礼;杨奇是帝师身份,只是象征性地做个动作,李傕是认认真真的。刘辩示意两人免礼说:“李傕你能来西园,固然是我所愿,只是你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董卓?”
“自然是董卓了。”杨奇不愿意女婿在这上面为难,直接替李傕做了说明:“皇上呀,李傕毕竟是董卓的爱将,怎么会随随便便离开,不欢迎呀?”
“哪里,李傕能来,朕求之不得。”刘辩招呼过正在关门的毕岚,向李傕介绍道:“这时我的管事毕岚,生意上的事以后可以和他商量。”
刘辩这就是在表明一个态度,我这里不谈朝政只说生意,李傕恭恭敬敬地说:“董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凉州苦寒,百姓艰辛,唯有通过贸易才能解决物资短缺的问题,一旦民心稳定,韩遂之辈必定不战而败。董大人原本想与李傕一起拜见皇上,可惜现在不易入城,还请皇上恕罪。”
刘辩料定这不是董卓那脑瓜子能想出来的说法,十有八九是李儒或者李傕自己的想法;刘辩笑着摇摇头:“我也想这样啊,可惜那个数字巨大,不是我一两年可以挣出来。”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各自入座;杨奇看了刘辩一眼,笑笑道:“董卓是想资助皇上的生意,听李傕说,他对皇上推崇备至。”
李傕一怔,刘辩却笑着接口:“老师就是喜欢开玩笑,大将军那边准备如何安置董卓?”
从开玩笑忽然转入正题,李傕很是惊讶:“皇上,你…。”
“李傕,皇上不想参与到那些糟心的事里去。”杨奇笑着说:“大将军与三公基本上达成一致,董卓出任河东太守,但是听李傕说,董卓想要执金吾的位置,可是几天前大将军就任命了丁原。”
李傕恍然大悟,自己的岳父与刘辩的关系突然变得很不错,这些本来应该有点隐晦的话,现在直说出来没有关系;刘辩苦笑一下:“李傕,要是想在我这里走这个门路,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这样吧,要是董卓去河东上任,我就和你们做生意,让董卓的人负责河东与凉州的那部分。”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刘辩的口气那么大,一张嘴就把河东与凉州划给了董卓;要知道李傕家也是凉州大族,要是论根基比董家更强,李傕好奇的问:“皇上要做什么生意。”
“呵呵,”杨奇笑笑:“李傕呀,凉州大马,皇上自然是做马匹的生意,河东就算了,你们家在凉州有几分面子,也可以参与,若错过了,我想你会后悔这一辈子。”
李傕忍不住大喜:“要是能得到皇上的赏识,李家是三生有幸。”
李傕是**湖,已经隐约感到事情绝非生意那么简单,果然刘辩开口道:“我对凉州的考虑,第一步除了战马,还有牛羊;我打算在洛阳开酒楼,需要大量的羊肉,至于牛,打算用来耕田。”
李傕有些诧异了:“皇上是打算收购农田?”
刘辩笑笑,可他还没说话,毕岚却首先开口了:“皇家就有大量的农田,另外皇上准备开垦荒地收留流民。”
李傕稍微愣了下,便明白了刘辩的想法,从侧面帮助何进稳定司隶的局面;李傕毫不犹豫地表态:“我一定把皇上的意思带给董大人,不管董大人做什么决定,我李家一定支持皇上的决定。”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刘辩还是不敢把话全说出来,于是尽量说得平淡些;杨奇呵呵笑了两声:“皇上,李傕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可以说说你的宏图。”
杨奇其实和毕岚也没有听到刘辩完整的计划,因为刘辩到现在其实还没有想好;只是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目光投向刘辩,刘辩不说几句不行,轻轻咳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师逼着我去实现那个一日三餐,天下人的事我还做不了主,就打算从自家的农庄开始,具体的投入情况要等看完名册才能决定。”
李傕这下放心了,这个事情对他和董卓来说是比较容易的,也符合他们的愿望,董卓原来的想法就是花钱留条路,没打算获得什么利润;自家要是从凉州购买牲畜送到洛阳,有杨家照应,怎么也不会亏本。
毕岚听了想笑,刘辩说了半天都是玄乎的话,实际上要怎么做压根没说;但是刘辩利用自己的身份站在高处,李傕只能是亦趋亦步;杨奇更不会管,他能容忍刘辩与李傕做生意,本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瞬间,刘辩已经问起另外一件事:“董卓能投资多少钱,是打算借给我,还是与我合伙做生意。”
啊,李傕没反应过来,不是说皇上睿智吗?难道连董卓是想送钱的意思都没看出来?杨奇实在看不了李傕的傻样,点拨道:“皇上是做大生意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占人便宜,董卓来之前难道没说?”
李傕恍然大悟,刘辩这是晓得董大人的钱烫手啊,李傕忙按照李儒教的说:“董大人可以挤出两万足金给皇上,生意上的事董大人也不懂,一切依照皇上的吩咐。”
刘辩轻笑道:“生意场上都是平等的,这样吧,等董卓到河东安定下来,你让他派李儒来与我商量。”
“没问题。”李傕一口答应,董卓的钱,李儒这个女婿出面最合适。刘辩颔首:“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先回去吧,朕绝无戏言,就等候董卓和你的好消息了。”
李傕独自离开的时候,看见外面还有几个等待刘辩接见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过去的上司孟佗正在其中。孟佗也看见李傕,哭丧着脸走过来说:“李傕,你要帮我啊,毕岚找到我的时候嚣张得很,说我要倒大霉了。”
李傕搀住孟佗问:“孟大人,出什么事了?”
孟佗的年轻人一表人才,笑了笑说:“皇上派人把我爹从扶风找来……”
“逆子,还笑。”孟佗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说:“洛阳的生意都被封了,能是什么好事,李傕,这是犬子孟达。”
李傕拦住孟佗说:“我刚刚见了皇上,我岳父杨奇还在里面,要不要帮你说几句好话。”
“算了,李大哥。”孟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生意上的事最大不过关门,我相信皇上是个讲理的人。”
毕岚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笑容说:“孟大人,皇上对你真的是看重,一听说你来了,立即要见你;这位是令公子孟达吧?皇上一样有请。李将军,你慢走。”
李傕晓得这是要自己不要多事的意思,笑着就走了;孟佗的腿都软了,还是在孟达的掺扶下走进书房。杨奇已经不在了,只有刘辩一个人坐在胡床上,孟佗、孟达和毕岚三人只能坐在刘辩对面的三张板凳上。
宫女奉上香茗之后,悄然离去,孟佗却根本没有心思喝茶,额头隐隐的见汗了;要说装模作样,刘辩也是深得其中三昧,作为资深的仓库管理员,摸鱼的经验有几十种。
不过,现在不是陪孟佗摸鱼的时候,更何况孟佗身后的孟达可是三国中著名的二五仔,和这样的演对手戏,刘辩的把握不大。刘辩不咸不淡地问:“孟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这小子!”孟佗心中一阵气结,难道不知道我在洛阳的铺子被封了?只是刘辩是皇上,孟佗不敢当面乱喷,再说,一路上孟达反复在说,要弄清楚刘辩的意图,可以先装装怂。
这一刻,在商场沉浮几十年的孟佗隐隐有种老脸发烫的无奈,只能装出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说:“罪臣不识人,被张让那个贼子欺骗多年,其实这些年我也被那畜生压榨,只是畏惧他的权势不敢翻脸。”
孟佗说话中气十足,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在乎,身后的孟达一声叹息,自己老爹就是看刘辩年轻,忽然间精气外露;刘辩眼神毫无畏惧的看向了孟佗,笑着回道:“是啊!孟大人说的正是,张让权势滔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可是在洛阳,还是有很多人不买他的账。”
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孟佗蹙眉心说:“被这小皇帝看穿了?不可能吧!这小子才多大的年纪?”
“皇上,事已至此,老臣只听皇上的。”孟佗做出一个端茶碗的动作,实际上连茶碗盖都没碰到;刘辩心头明镜似的,从孟佗表情可以看出来,孟佗急切想知道自己的用心。
“是这样的,孟大人,我打算做生意,需要人帮忙?”刘辩玩味的瞄了一脸孟佗的表情说:“想来想去,只有孟大人比较接近我的标准。”
刘辩的口吻高高在上,这让孟佗颇为气恼,这个时代的强者要弱者帮忙,其实就是强取豪夺的文雅说法,孟佗勉强撑起来的气势顿时一泄,无力地问道:“皇上需要我出多少钱?”
刘辩略带歉意的轻拍脑门说:“是朕没说清楚,朕需要孟大人帮我打点生意,做我商号的大掌柜。”
商号是后来的说法,但孟佗是商场上打滚一辈子的人,一听就懂商号和大掌柜的意思;要是其他人跟孟佗这样说,孟佗能喷他一脸,但是面对刘辩,孟佗压根就没有这个胆子。
只不过对成为打杂的下人心有不甘,孟佗开口问道:“皇上!就怕我能力不足,把皇上的生意弄得乱成一锅粥。”
孟佗也有点心虚,估计自己逃不出刘辩的魔爪;刘辩苦笑道:“孟大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刘辩吃准了孟佗不敢埋怨,说实在的,刘辩也有些担心,万一孟佗要是后面从中作梗,暗地里作祟,自己的生意会不会命运多舛?孟佗的眼神闪过一丝锋芒:“皇上是想做轻松的生意,还是吃力的生意?”
“正当生意。”刘辩正色说:“孟大人,我不想生意只是一个障眼法,实际上对别人强取豪夺;我可以告诉你一下大概,一开始是农田、纸张、酒楼、马匹,后面会更多,但是有一点,不用权势去压人。”
“哦?”孟佗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失落地说:“皇上对我有所隐瞒。”
孟佗是想到了,刘辩现在根本没有权势压人的可能,多少人等着踩上刘辩一脚,证明自己不负名士的头衔;刘辩笑起来道:“还能有什么隐瞒?是怕吓着你!只要你做了大掌柜,迟早会明白一切。”
刘辩根本不清楚天下士族对皇家的看法,心中所想与孟佗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刘辩随口一说,又有些莫名的激动,刘辩前面的生意就已经很大,要是刘辩还想隐瞒,那么后面生意的规模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直觉告诉他,刘辩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撒谎,孟佗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皇上,提示一个?”
孟达和毕岚哭笑不得,他们都以为见过太多的生意人,这才明白自己见识还是少了,难怪刘辩要把孟佗弄来;刘辩抬头看了一眼孟佗说道:“矿山。”
孟佗苦笑,自己早就该想到,刘辩可是皇上,在这方面是得天独厚的,谁敢用风水什么来阻止刘辩;毕岚狡猾地探起头,眨巴眼珠子说道:“矿山的事,皇上未必做不了主!”
刘辩心头一震,虽然他能猜到了一些,但在毕岚的嘴里证实,就说明这方面的阻力不是一般大;孟佗摇了摇头说:“没有阻力,盐铁盐铁,我们根本不需要涉及铁矿、食盐,皇上有眼力,这个大掌柜我干了。”
让孟佗憋屈的是刘辩随后的反应,刘辩竟然舔着脸说:“孟大人,我一共要找三个掌柜,等到齐了,商号才开始运转!”
孟佗眉宇间多了一份戾气:“皇上你这是信不过罪臣啊!也对,这些年我跟张让走的太近了,但我也有苦衷啊!”
孟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浑身散发着落寞,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可是刘辩丝毫不为所动,孟佗正要表演下去,赵无几在外面报告一声走了进来,同样落寞地说:“潘隐回绝了皇上对刘备的任命,议郎荀攸来了。”
出乎意料,刘备从潘隐那边没有拿到任命和腰牌,不过身后跟来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儒生,应该就是荀攸;刘辩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荀攸几眼,荀攸体型微胖,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
与大佬袁隗在后世默默无闻相反,荀攸是个在各种三国游戏和网文中刷卡频繁的人物,一直是以曹操谋主的面目出现。荀攸也在观察刘辩,只是没看出刘辩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皇上,潘隐说要大将军的任命才有效!”刘备略微躬身,简洁明了地把过程一说,刘备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潘隐,而潘隐从头到尾,基本上就是没给过刘备好脸色,厌恶刘备的态度更是没有掩藏的意思。
刘备当着荀攸的面坦坦而谈,没有丝毫的胆怯,最后朗声说:“潘隐藐视皇上,应当问罪。”
“哈哈,皇上,潘隐将军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荀攸笑容可掬,他过来就是要替潘隐解释,让刘辩发不出火来:“这个左监在羽林卫中的地位有些微妙,大将军是想任命淳于琼将军来担任;另外荀爽和郑玄两位名士也答应出任帝师。”
今天来,老实说这有违荀攸的初衷,荀攸认为这些事最好是何进告诉何太后,何太后再告诉刘辩;怎奈何进一开始不打算让刘辩选的人出任左监,后来又得知李傕拜见刘辩的消息,何进就想给刘辩一个颜色看看。
只是郑泰和陈琳都怕把刘辩逼急了,才建议荀攸跑一趟,看看刘辩的反应随机应变;出乎荀攸的意料,刘辩直接说了一句:“淳于琼好酒,没有责任心,朕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付这样的人。”
荀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淳于琼还真的是酗酒如命,可是刘辩是怎么知道的,刘辩要是对朝中的文武都有一个清晰的分析?荀攸背后渗出了冷汗,那么刘辩的经商就是一个策略,这种有意无意的安排,从谋略上来说,就是后发制人。
那么大将军何进现在要打压刘辩就是一个笑话,做得越多日后就越没有好果子吃;荀攸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对了,只要应对得当,荀家就能摆脱日后的麻烦,刘备的事,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荀攸咳嗽了一声说:“皇上,现在百废待兴,潘隐的安排可能欠缺考虑,但是皇上无需把关系想得太过复杂,大将军一切都是替皇上考虑的;既然皇上对淳于琼将军不满意,臣回去向大将军禀告。臣今日来,主要还是为了郑玄两位帝师的事,不知道皇上对此两人是否满意?”
满意,刘辩当然满意,郑玄可是卢植的师弟,才学惊人;荀爽更是荀家的象征,有这两个人当老师,刘辩不知道能和多少名士高人拉上关系。刘辩忍住欣喜说:“朕也想拜在两人门下,只不过要问问杨老师的意见。”
“那是应该的。”荀攸笑容满面,刘辩的反应证明了他的猜测:“大将军已经问过杨奇大人,他两人的意见一致。”
荀攸不会杜撰这个细节,那么杨奇不告诉自己,就是杨奇认为这两个人不会对现在杨奇与刘辩的师徒关系产生影响;刘辩颔首道:“那就好,对了,荀攸你听说过戏志才这个人吗?”
荀攸的眼睛一亮,不由得对刘辩高看一眼,他自然清楚,戏志才是族叔荀彧的好友,刘辩连这样的小人物都晓得,背后帮助刘辩的人花费了多少功夫;荀攸要是晓得刘辩只是从网文中晓得这个传奇人物,估计要当场吐血。
荀攸清楚戏志才的实力,顿时对刘备也重视起来,边思索边说:“戏志才是个隐士,行踪不定,我可以请人帮忙在颍川寻找。”
“是荀彧吗?”刘辩感觉自己入戏了:“对了,荀彧现在在做什么?”
荀攸这次没法打马虎眼了,笑道:“皇上真是见多识广,族叔现在在家中读书。”
“为什么,大将军不是正缺人吗?难道你和袁绍都没有推荐过?”
“因为荀彧是宦官的女婿,连袁绍都没办法向大将军开口。”荀攸觉得面对刘辩,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荀彧被很多人看重,但是一开始没有出仕,正是因为荀彧不愿意站在宦官这边,而何进、袁绍又要沽名钓誉,荀彧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索性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