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何进与自己见面的目的,什么何九韬要做股东,晚上去折腾何苗,都是为了在这个凉亭里聊聊;真凉啊,刘辩感觉寒从心起,何进这样的人都晓得如此掩饰,那其他人展示给自己的,是不是他们真实的面目呢?刘辩有点感激何进,这个提醒及时。
刘辩思索着说:“大人物一死,就要有人出来顶缸,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选杀了大人物的那位;这个人骤居高位,心肯定是虚的,也需要你的支持。在外人眼里,会变成你是预谋杀人的,那么其他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和你翻脸之前,就必须考虑他们的手下有没有被收买?”
何进的眼睛越来越亮,没等刘辩说完就站了起来:“差不多了,你认为最好的方式未必适合我。”
何进昂着头走了,给人一种不欢而散的错觉;刘辩只能苦笑,知识或许能换点钱,但是尔虞我诈,却是经验的积累,连何进都晓得最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洛阳,真的是卧虎藏龙。
“什么情况?”戏志才赶紧问道,李肃虽然是悄无声息地来,但是既然是有名的人物,赵忠的寻找还是很快的;赵忠的人找到李肃后一直盯着,现在主动撤下来肯定是有特殊情况出现了,这是个好消息。
“刚才吕布来了,带着几十名骑兵,我不敢逗留,不过现在吕布已经走了,从北面的街口拐弯的。”赵温六也是赵忠的义子,是在白马寺挂单的西域僧人了陀和尚的弟子,最擅长的就是跟踪之术。
“被吕布发现了吗?”戏志才很诧异,吕布来做什么?赵温六摇摇头,忙说道:“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小。”
太好了,戏志才双手拳掌轻轻一击,说道:“你们撤吧,回去替我谢谢赵老,我去请李肃去西园做客。”
戏志才打定主意,这次有收获当然好,如果没有,就拿吕布的事做文章;赵温六点了点头,立即掉头而去。赵温六听赵忠说过,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落魄的官员,有着蛇蝎一样的狠毒,就是赵忠那样老奸巨猾的人都要小心翼翼,自己还是离得远远的好,至于那位李肃,只能自求多福了。
史阿几乎与戏志才同时出现在客栈门口,让戏志才的心思大定;史阿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李肃是一个人来的,就在里面的包厢里,听伙计说,他和那个将军聊得十分投机。”
戏志才心头惊喜,微微点头,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和史阿走了进去;包厢的门是新的,应该是跟风得意楼的效果,戏志才的手下占据了通道的两个位置,确保没有人能干扰戏志才。
李肃毕竟是武将,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只可惜史阿的剑太快,李肃的佩剑才拔出一半,史阿的剑尖已经点在李肃胸前;李肃看清楚是史阿,手一松苦笑着说:“好久没见,不至于这样吧?”
戏志才将门轻轻关上,走到窗前静静地凝听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在窗外,这才坐在李肃的对面,轻声问道:“李肃,找陈留王是你的主意还是董卓的主意?”
李肃看到戏志才如此的小心,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史阿,你现在是谁的人?”
“我们是来请你去西园做客的!”戏志才依旧轻声说道,李肃听到戏志才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在洛阳,谁不知道西园就代表着小皇帝刘辩,没想到自己刚和陈留王那边联系上,就被刘辩的人发现了。
李肃急忙解释道:“我和陈留王的人就是做生意,想卖几匹马给他们。”
“赤兔马?”戏志才调侃地说:“听说董卓有匹千里马,是不是带到洛阳来了?”
李肃可不敢掉进这样的陷阱里,要是赤兔马就说明董卓与刘协合谋,事情可就大了;李肃陪了个笑脸说:“我这次来洛阳探亲,带了十匹西域的乌孙马,就是想给自己挣点钱补贴一下。”
“理解,你和吕布是同乡嘛,亲戚离开洛阳了,总能说个名字吧。”
李肃脑门上泛起一根青筋,开始冒汗,对方都顺着自己这条线找到吕布,那么董卓交给自己的任务十有八九是失败了;戏志才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李将军,请吧,皇上召见,最起码给个面子吧,兴许还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有史阿在,李肃没考虑过逞英雄,只能带着疑惑来到西园,此刻何进的背影刚刚转过七百米外的那个十字路口;刘辩自然无需出门了,刘辩走向审讯室的时候,不知道该为自己庆幸,还是为自己悲哀,忙了一早上,唯一想做的事没做成。
审讯室里,刘辩饶有兴趣地听完李肃的说辞,悠然地点头:“是啊,你的任务是绝密的,我相信你和吕布没说什么,只是在看吕布混得是不是如意;真要发挥作用的时候,是董卓与丁原对峙的那一天。”
李肃不敢置信地看着才十五岁的刘辩,难怪李儒打死人都不愿来第二趟,眼前的刘辩实在太妖孽,连这些细节都判断得出来;刘辩把李肃的表情看在眼里,轻轻地又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打算让刘辩取代我?”
“不。”李肃感觉到了恐惧,刘辩是拿远在河东的董卓没办法,但要是以某个罪名弄死自己,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的,并且没人会为自己喊冤;大将军何进乐得看见刘辩与董卓彻底翻脸,那些不满董卓的人也不会在乎杀鸡给猴看,董卓会不会喊都是问题,以董卓的人品,就算喊估计也没人相信。
李肃急忙分辩:“我对皇上忠心耿耿。”
这话肯定没人相信,刘辩盯着李肃看了片刻,顿了顿说:“你写下一封董卓让你和刘协联系的证词,你就可以走了,十匹乌孙马我全部买了,送给卢植分配;将来你要是依旧忠于我,我会继续重用你的。当然,你不用勉强,回去后把实情告诉董卓也可以。”
戏志才直接把一封写好的证词摆在李肃面前,李肃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照抄了一遍,签上自己的名字;让李肃绝望的是,戏志才竟然拿出了一张自己过去签字的文书,对了笔迹。
戏志才微笑着说:“皇上,字迹不对。”
“不,不,皇上,刚才手抖,真的是手抖,容我缓口气,我按正常的再写一遍。”
拿到李肃的证词,刘辩很开心:“李肃,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我岳父唐瑁;我的几个舅子听说也想做生意,你以后自己的生意可以直接找他们。”
李肃揉揉肩膀和手腕,哭笑不得地说:“皇上,我要是自己有生意,董卓非认为我吃里扒外不可。”
“不一定。”戏志才扭头训斥手下:“不知道是演戏吗?看看,把李将军绑成什么样了。”
刘辩嗯了一声,示意戏志才继续;戏志才微笑着说:“李肃可以说是吕布想做生意,只需要把吕布介绍给唐瑁就可,这样的三个人合伙生意,就是李儒也不会起怀疑。”
李肃有点迟疑地问:“你们不怕我和吕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刘辩不慌不忙地说:“我要是许诺,将来让吕布做镇东将军外加一个州牧封侯,你说吕布会选择我还是董卓?”
差点忘了刘辩是皇帝,这份许诺并不是缥缈无影的事情,李肃苦笑着说:“这样的价码,能让吕布立即杀了丁原。”
刘辩点头说:“我看好你,将来董卓来洛阳,我会让他推荐你做河东太守的。”
李肃听得有些瘆得慌,自己要是做河东太守,那么董卓走了,牛辅等人也都应该离开,刘辩凭什么敢这么说;李肃思维混乱,以至于见了唐瑁和何苗都没反应过来,被何苗吼了一嗓子,李肃才清醒。刘辩帮忙起了一个头就离开了,留下几个人自己去商议。
戏志才跟上问了一句:“是不是要看看班玉珊,昨天何袭人跟她谈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谈了什么。”
“谈什么都没关系,走,我们去看看。”刘辩打心眼里不在乎班玉珊这样一个女人,只是按照惯例流放凉州又不妥,刘辩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班玉珊这样帮助刘协,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屁孩?自己应该成人之美,不过刘辩还是决定问班玉珊一声:“要是让你嫁给刘协,你愿意吗?”
什么,监室里的条件有限,即便戏志才照顾了一些,房间的气氛和几天的折磨,让班玉珊看上去憔悴不少;班玉珊不敢置信地望着刘辩:“你,你不杀我,还要我嫁给刘协,你想侮辱我?”
刘辩讪笑道:“你想多了,怪我,说得太草率了,应该这样问,你帮助刘协,是喜欢他,还是可怜他,或者是看我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放心,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放了你,就冲你说你父亲帮过我妈。”
戏志才等人也惊讶地在一旁观看,不管刘辩的用心如何,最起码刘辩此刻没有杀人的心,表现出来的诚恳是那么真实;班玉珊脸上的担心与怒气渐渐消失,思索了一下,带着疑惑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帮他。”
刘辩哦了一声问:“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班玉珊脸微微发红,低下头说:“不能说一起长大的,刘协从小就跟着我,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小弟弟。”
“扶弟魔。”刘辩笑了起来:“只是你们不是亲姐弟,自然掺杂了其他的感情,你和刘协当中有一个人在暗中推到着这样情绪的变化;如果你对刘协没有动心思,那问题就出在刘协那边,现在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接纳刘协。”
这一刻,刘辩感觉自己有几分像教堂里的牧师,等待着一个随缘的结果;戏志才等人暗暗颔首,扶弟魔一词简单易懂,刘辩的推理完全符合逻辑。班玉珊看看刘辩说:“我只是把刘协看做弟弟,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
刘辩忍不住抓抓头皮,小心地问:“你喜欢我,然后帮我的对手,最后看着我被摧毁,是希望我涅盘而生,还是喜欢我带有悲剧的结局?是不是能这样理解,你说你喜欢雨,但是下雨的时候你却撑开了伞;你说你喜欢阳光,但当阳光播撒的时候,你却躲在阴凉之地;不说假的,我害怕这种喜欢。”
刘辩总共也只记得十来句莎士比亚的名句,难得有机会套用,就不顾一切就用上了,立即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连戏志才这样不动声色的人都掩饰不住惊愕,班玉珊更是一眼的迷茫,喃喃自语:“你说你喜欢雨,但是下雨的时候你却撑开了伞;你说你喜欢阳光……”
最先恢复常态的是戏志才,看刘辩还沉寂在沾沾自喜中,提醒说:“皇上,班玉珊如何处置?”
刘辩与班玉珊都清醒了过来,沉默片刻,刘辩摇摇头说:“把她送到陈留王府交给班鱼传,后面的事我们不用管了;我会向太后说清楚这一切的。”
“好的。”既然不打算杀人,戏志才也认为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是最好的;班玉珊挣扎着说:“你不能和太后说,那个女人心如钢铁。”
刘辩回过头冷冷地说:“班玉珊,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再胡言乱语,我就让人掌嘴了。”
班玉珊被吓住了,他清楚刘辩与戏志才都有阴暗的一面,心有不甘地望着刘辩与戏志才走出去,却不敢再说一句;戏志才安排了一辆驴车,把班玉珊送走了,风言风语立即飘满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不过班玉珊的猜测没错,未央宫中,何太后听完故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妈,冲动是魔鬼,尤其女人,动怒会让人变老。”美女发怒的样子是可怕的,中年美女更加狰狞;刘辩急忙劝了一句说:“刘协不足为患,主要的是想和刘协联系的董卓,我已经安排戏志才去警告李肃了,另外这次并州的事你要全力支持我。”
刘辩还是不放心未央宫这边,没有说出实情;何太后笑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支持你支持谁?我明白的,卢植这次要是能在并州站住脚,就是你的强援,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是全力支持你。”
何太后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为了刘辩,何太后与王美人斗,与汉灵帝斗,与何进斗,为的只是一个信念,不让刘辩从台上摔下来;那时候的刘辩浑浑噩噩,丝毫没有现在一丝的聪明。可刘辩的聪明,也变成了何太后的另一个心病,刘辩是跟谁学的这些本事。
何太后其实派人去问过史子眇史道人,只是那个整天只知道喝酒的道士眼下同样怀疑人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史子眇女儿已经出嫁了,眼下就是一个人孤独终老,靠着何太后不断的打赏过日子。只不过史子眇的要求不高,就是喜欢喝酒,对于何太后来说就是小钱,每个月到时候就让人送去。
刘辩感受到了一丝温情,自己是穿越的,宿主与何太后却是母子关系,在何太后眼里,自己就是宿主,这份亲情不掺假。刘辩笑道:“母后放心,卢植一定能在并州大展宏图。班玉珊和刘协那边,暂时不能动,如果朝堂上乱了,卢植的军心也会乱。”
听刘辩这么一说,何太后才算了,在这上面,她分得清孰轻孰重;刘辩现在手中的实力与何进、袁绍比不是一个档次的,但是要对付刘协,那是分分钟的事。何太后微微一笑:“也罢,就依你。”
刘辩想了想问:“班鱼传真是您的人?”
何太后笑了起来:“怎么可能,班家的人可都是有傲骨的人;只不过班家曾经两度被抄家,班鱼传心中是抱着愤恨的,加上对你父亲的花天酒地看不惯,才会与我互通消息。
不过现在想想才觉得奇怪,当时朝野没几个人看好你,刘协不管哪方面都表现得比你强,你大舅他们只是晓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才与你父亲斗下去;袁绍那些人是看中你的缺点,但是卢植和班鱼传却对你毫无怀疑,哪怕是你父亲开口,两人都是明着阻拦。
记得班鱼传是主动来找我的,我听了都感觉是幻觉,班鱼传可是刘协的启蒙老师,对你父亲的忠诚和对刘协的爱护那是不容置疑的;我首先就怀疑是个圈套,班鱼传告诉我,他看好你,说你算不上大智若愚,但是属于大拙若巧的那一类。
现在我有点信了,读书人就是可怕啊,那种眼光真的是让人……无语。”
刘辩目瞪口呆,自己那时候还没有穿越,班鱼传是怎么从宿主眼里看到那一个巧字的?是这家伙有什么特异功能,还是有什么长远打算?刘辩有些后悔,应该把班玉珊多扣留几天,哪怕自己对这个丫头没兴趣,但最起码是一个与班鱼传见面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