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吹过,刘辩紧了紧身上的皮袍,稍微清醒了一点,自己穿越过来好歹是一个皇帝,如果这样在乎得失,那些穿越成底层的人又怎么活?既然没有能力解决问题,那就问题押后,眼下只管并州的粮食供给,再不济就躲回洛阳,汉少帝刘辩本来就是一个窝囊废嘛。
刘辩的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并州原先就是捞一票的想法,最后炒股变成了股东,竟然有了经营一番的可能,刘辩不晓得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悲催;刘辩明白,不管是何进还是袁家为代表的士族,其实都不愿意自己经营并州,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连锁的反应就会一个接着一个。
刘辩现在体会到没有金手指的苦楚,无法像那些成功的穿越者谈笑间解决问题,一个晚上过来,就把强劲的对手踩在脚下随心所欲地碾压;而把自己当做金手指,那只能是刘辩自己一个美好的奢望,人一旦向工具靠近,一举一动都会像计算机一样考虑增减的结果,野心和焦虑会像野草一样疯长。
刘辩觉得自己现在很多想法都变了,最起码能理解自己原先打工的那些老板,不管是伪善还是狡诈,其实都有自己无可奈何的原因;只不过那时候的刘辩不能理解,不,现在刘辩要是回去更不能理解,凭什么我不能当老板。
一队巡逻的羽林卫经过空荡荡的花园,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刘辩的忐忑,刘辩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拿出自己最后的一手,不成功就成虫;原本是想回到洛阳大展宏图的,现在,算了,万一荀彧在洛阳者筹集的金钱数目不够,就在并州试一试肥皂。
这或许是他最后能投机取巧的技术,刘辩好歹记得化学课的一点内容,肥皂嘛?就是把草木灰和油脂融化搅拌加温,让油脂皂化,最后析出肥皂的成分,好像叫什么脂肪酸钠,盐是用来凝聚皂基的,最后就是凝固皂液,太原还是比较冷的,刘辩对凝固这道程序最有信心。
刘辩主意拿定,回头就告诉杨亮,这几天什么事都别打扰自己,安排一个厨子和一名亲兵做下手,王越在外面不让人靠近,自己要做试验。杨亮自然不会反对,他和杨凤等人心中有数,如果没有刘辩的奇招,并州迟早会因为经济崩溃而失败。
刘辩就点齐了原料,就一头钻进了后面的小厨房。刘辩的举动与当初蒸馏酒的状况很相似,王越、杨亮心领神会,各自去安排,杨奇听说甚至让牵招、杨凤来行宫戒备。
当刘辩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两天,拿出十几块长方体的肥皂时,杨亮、王越、牵招、杨凤都傻眼了;杨奇试过肥皂的效果,开了句玩笑:“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身,你还做什么皇帝,我也不当帝师了,我们师徒专门挣大钱去。”
肥皂在大汉可是妥妥的奢侈品,在洛阳金市的价格差不多一两足金两块肥皂,刘辩这个小身板两天都能挣三十两足金,要是让下面的苦力来,一天最起码二十两足金。杨亮等人这时才放心下来,并州的钱能够解决,杨凤好歹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看过各种所谓神通的奇迹,小心问道:“皇上,成本多少?”
“这是你该问的吗?你给朕准备人手,护送商队就是了。”刘辩脸一板,随即笑道:“成本很便宜,原料杨亮都准备好了,杨亮,这叫肥皂,以后专门交给你了。”
杨亮一头是汗:“皇上,我不能拜师。”
按照大汉的规矩,刘辩要是把这手艺传给杨亮,杨亮都觉得不拜师说不过去,这可是实打实的点金术啊;只是杨亮本身就是刘辩的师兄,杨家又是顶尖的门阀,怕被外人说趋炎附势,杨亮丢不起这个脸。
刘辩大大方方地说:“让你大儿子杨嗣拜我为师,你替你儿子学的。”
“这个可以。”杨亮没意见,天子门生,先挣钱后做官,谁不愿意;杨凤急忙凑上来说:“皇上,我儿子八岁了,要不然你也收了,教教别的也行。”
杨凤的大儿子杨炯刘辩见过,是个挺机灵的小男孩,刘辩点了点头说:“杨炯那就是我二徒弟,只是要等你做到太守才行,要不然我太没面子。”
“啊,要是我一辈子做不到呢?”
“滚。”杨奇笑骂一声,杨奇这家伙明显就是在装傻,能做到张角的徒弟,在广宗兵败以后第一个与朝廷谈判谋求官职的人,怎么会听不出刘辩的意思;你只要始终跟着刘辩,一个太守还混不到?
杨亮跟刘辩去了书房才知道刘辩早就在准备肥皂的事,从刘辩到达晋阳开始,看见野外鲜卑人和匈奴人都是把油脂和下水随意抛在路上,就让人大规模地收集猪牛羊的油脂,只不过花了点人工费。
只是这个季节草木灰不大容易收集,刘辩试验的草木灰只有一点点,杨亮听到刘辩想生产的肥皂数字,便明白需求量巨大。刘辩立即说:“买,对外面就说取暖用。”
杨亮是笑了,刘辩终究是宫中长大的人,压根不晓得行情,现在贫民和寒士的房屋基本上就是稻草屋;杨亮笑道:“前几天裴茂还在说城外来了不少流民和回乡的百姓,住在废弃的草屋里,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修缮房屋。
晋阳城外的悬瓮山那边有废弃百年的铜矿旧址,都是石头砌的房子,不如让裴茂出面,把城外住在棚户和草屋的老百姓搬过去,并州商号补贴一些粮食;那些草屋估计有一两百间,我们先用来烧稻草灰,后面再考虑购买。”
刘辩不得不承认自己浅薄,杨亮的主意其实与自己打算出的钱差不多,但是对并州商号与裴茂来说,算是一个善举,也等于自己帮了裴茂一把;刘辩点点头:“就按照这个办,不要强行要人家搬走。”
杨亮摇头说:“不会的,只要有粮食,那些人甚至愿意睡在大街上;对了,皇上你和盖勋说一声,弄些猪羊肉来,眼看着是最后一个冬月,这些人搬迁后,给点荤腥准备过年。”
“啊,好的。”杨亮出去半天,刘辩还没缓过来,过年那两个字勾起了刘辩无数的回忆,酒店的团圆宴,高铁站里的匆匆人流,手机上让人激动的短信,分别时缠绵的歌曲……
杨亮和裴茂的动作很快,只一天的功夫就开始了搬迁,杨凤帮了一个小忙,出动了军队协助,还一家送了两件兽皮;这都是战利品,杨凤原来准备带回洛阳,给那些旧部,可是一看见这些不容易的百姓,杨凤就想起了当初跟着大贤良师张角起兵时的情怀,为了百姓,为了天下人能过上好日子。
刘辩对杨凤的举动很赞成,从杨凤盯着百姓身影的眼光中看到了悲悯和不甘,刘辩笑着上去,拍了拍杨凤肩膀说:“别想太多了,我们首先要在并州战胜鲜卑人,才能考虑其他事情,走,去看看杨亮选择的那个居住区。”
刘辩的马车在杨凤和牵招的护卫下到了铜矿旧址,最先进入视线的还是悬瓮山的那块巨石,确实看上去像一个大坛子,时时刻刻会掉下来;铜矿旧址上果然都是石头房子,应该是当初的那个铜矿主担心有人偷窃而设置的,刘辩数了数,大约有一百五十间上下,应该能安置下那些百姓。
经过一阵颠簸,杨凤已经恢复了正常:“《山海经说悬瓮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其兽多闾麋,晋水出焉;实际上夸张了,山下的铜矿还是有的,山上压根就没有玉矿,晋水,其实就是滴沥泉,汇成小溪,最后流进汾水。”
刘辩望着正在搬迁的百姓,心不在焉地说:“《山海经那本书的说法太多,有人竟然说描述的是南美的地形?”
“南美,什么地方?”杨凤和牵招异口同声地问,刘辩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支吾着说:“一个离我们这边很远的大陆,只有坐船才能过去。”
海市蜃楼?大海深处的仙山?
杨凤两人不敢问下去了,刘辩才多大,深居皇宫竟然晓得这样的一个地方,其中古怪太多;牵招还好,杨凤想到的是史子眇,作为道门的同行,杨凤多少晓得一点史子眇这个人,史子眇出自南岳衡山,要是按照辈分,史子眇算杨凤的前辈,会不会是史子眇教的?
杨凤想去见见史子眇的念头一闪而过,杨亮和裴茂已经迎了过来,刘辩直接问裴茂:“这些人明年可有田耕?”
裴茂面色发苦说:“皇上,并州的良田都是有主的,只有这悬瓮山附近才是无主之地,官府可以任意处置;这里能种粮食的田地太少了,并且搬来这里的多是外地的流民,大部分人连户籍都没有。”
“这样啊……”刘辩沉吟片刻说:“先让他们打工换取粮食,把这一带划给我,作为皇家别院,牵招,你负责督造成庄园;工钱、粮食按照正常的价格给,别亏待他们。杨亮负责招募工匠、伙计、护卫,都签到五十岁;剩下的人等开春搬到庄园外面形成一个村落,裴茂给他们全部入籍,田地不够,并州商号会买地租给他们。”
杨亮晓得刘辩是看重这个地方了,毕竟生产肥皂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算以后回洛阳,大不了再把庄园卖了,和牵招都很爽快地答应了。裴茂顿时欣喜万分,铜矿早已枯竭,他其实一直担心后面的事。
现在刘辩看上了这个区域要修建庄园,还要购买田地,那就意味着开发;裴茂可是晓得洛阳七柳丘庄园的,刘辩要是在晋阳也弄这么一个庄园,自己这个县令可就发达了。
第二天,裴茂直接把那一片无主荒地的地契给了杨亮,还主动帮助替并州商号出面,协助杨亮买下了周围的五百亩耕地;杨亮预先派了打听了价格,特地多给了一成的钱,免得被人指责。
本来,太原郡对于洛阳来说,不过是上百个郡之一,晋阳更是大汉几百个县中的一个,但现在对于何进来说,这已经变成了他的心头刺。并州的战利品一次次送到洛阳,各种各样的公文都在显示,并州恢复了秩序,只是这个秩序,在百官眼里,没有他何进的功劳。
皇帝坐镇晋阳,后面一大批没有官职的人在筹集军粮物资,以至于王允有的时候都看不下去,跑到何进面前嘀咕,是不是给刘辩减轻一点压力。按照何进的经验,刘辩的骄傲不可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求到朝廷百官这边,可是并州新的措施让何进大吃一惊。
并州刺史卢植开始招募郡兵,经过长期战争,人口本来就少的并州根本没有足够的兵源,但是卢植采取了一个惊人的措施,不管匈奴人鲜卑人,还是黄巾军白波军,只要成为郡兵,就可以在当地入户籍,分到田地或者牧场。
至于那些逃到并州的中原人就更不用说了,可以直接重新入籍,只不过他们享受不到郡兵的待遇,只能在那些地广人稀的地方分到田地,要是留在富庶的几个县,官府没有田地给他们;并州商号同时在这几个县开始招聘工匠、车夫、伙计、佣工,暂时替卢植解决了一部分困难。
不要说司空刘弘等人怒气冲天,并州的这个举动让执金吾丁原都跳了起来,仿佛卢植夺了老丁家的一亩三分祖传地,带着吕布一口气冲到大将军府,向何进问道:“大将军就看着卢植在并州胡作非为?”
丁原就算眼珠子通红,神智依旧是清醒的,这件事只能说卢植,不能说刘辩;站在丁原身后的吕布眼神兴奋,他对并州的战果吃惊归吃惊,但并不以为卢植现在已经站稳了,五原和雁门两郡的豪杰,应该没那么容易低下高昂的头,要是自己回去,一定让卢植晓得厉害。
何进没有急着回答,当了这么多年大将军,他也明白,这些当官的每一个是正常的,往往跟你说的是一件事,其实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长史韩卓替何进问道:“丁大人,你想怎样?”
丁原的声音洪亮:“大将军,这种情况不可延续,我建议吕布去出任并州别驾,随时换掉卢植。”
丁原这次被卢植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需要发泄;在丁原眼里,何进,才是真正决定大汉命运的人物。何进手中的葡萄酒鲜红如血,满意地看着丁原和吕布,这些人是他的本钱,是他震慑各方的王牌,丁原的这个建议,其实也是何进在考虑的。
韩卓看了看何进手中的葡萄酒,忍不住摇摇头,韩卓受不了葡萄酒的酸涩,更受不了何进这种异想天开;卢植连战连捷,在刘辩的支持下,几乎没让洛阳这边费什么神,就让并州稳定下来,这时候想要撤换卢植,要问问何太后和皇帝刘辩同不同意,要问问并州商号的那些股东同不同意。
这些人要是反对,何进还要一意孤行,那么刘辩回到洛阳的日子,就是何进尴尬的日子;韩卓开口道:“大将军,这件事不妥,按照我们和皇上的约定,对并州的官员其实并没有任免权,更不用说替换卢植;这个口一开,就意味着撕毁约定,皇上和并州商号就会立即撤资。”
“嗯,啊。”何进用力的摩擦着脑门,显得有些毛躁和不耐烦;韩卓是知道何进性格的,无奈地说:“大将军,现在的并州还是一个乱摊子,要是我们接手,并州商号的人正好赚得盆满钵满地回来,那些好消息或许就是一个想让我们接盘的诱饵。”
韩卓的话顿时让何进烦躁的心情消散了不少,丁原和吕布双双变色;两人最怕的就是这个态度,韩卓说的是没错,可是卢植已经让张辽和郝萌推进到雁门郡的边上,一旦这支队伍在与鲜卑人的战斗中消耗掉,丁原在并州的力量差不多就等于零。
吕布上前两步说:“大将军,洛阳的并州将士都思乡心切啊。”
韩卓和蒯越同时露出不屑之色,吕布你还要不要脸,卢植出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在他们眼里,并州军不过是小事,何进能否保持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才是大事,只要何进不主动挑衅,有刘辩和卢植在,并州绝不会与何进翻脸;但要是激怒了刘辩,后面的事态就很难预测。
王允敷衍地问了一句:“并州军准备开拔吗?”
“那个……”吕布一时间没辙了,发愣地瞪着王允:“王大人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吕布还是有点心机的,猜到王允这么问一定有深意,既然自己的脑瓜子没对方灵活,不如听听对方的建议,王允眼珠子转悠了一圈道:“既然不准备离开洛阳,那么就简单了,他们可以把家眷接过来。”
丁原原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突然间笑了:“路途遥远,费用浩大,大将军府能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