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升微微一笑:“放心,那是我的事。”
何颙和袁闳同时醒悟,赵升和貂蝉恐怕是另外安排了杀手,一旦吕布下不了手,那些杀手就会代劳,让吕布再也回不了头;何颙推开一扇关闭的窗户,让月光洒进房间,悠悠地问赵升:“刘辩要是在河内郡不回来怎么办?是让班鱼传拥立刘协登基?”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刘辩好歹是天下人承认的皇帝,不要说泼脏水,就算是找到何太后杀汉灵帝的铁证,其实也难以动摇刘辩的地位;而刘辩不在洛阳,就可以以天子的名义召集天下军队勤王,讨伐董卓。何颙提问,是想知道赵升是不是在这个方面还有布局。
赵升笑道:“何颙,你怎么入相了?我们只是推动了一下,并不图什么权势虚荣,只要董卓进了洛阳,谁做皇帝那是董卓的事,就算董卓把刘辩请回来亲政也没问题。”
六国的人不图权势虚荣?何颙不相信,但是眼前的棋局犹如迷宫,何颙看不清楚。袁闳叹口气说:“何颙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刘弘、丁宫他们,是下定决心要把刘协推到龙椅上,把何太后和刘辩杀死。”
“跳梁小丑。”赵升不屑地说:“袁绍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何颙看着赵升绝对自信的气场,心里越发不踏实,那些大人物终究是自视过高,让赵升这样一个江湖人物来操纵朝堂的纷争,虽然有的时候能够出其不意,但最后,恐怕结果未必能尽在掌握中。
袁闳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心,只是赵升那边插不进手,赌命吧;袁闳拍拍身上的灰尘问:“赵升,何老,要是我想接替袁绍的事,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赵升倒吸一口凉气,何颙怒道:“袁闳,你昏了头啦,我们不是答应你,将来把袁家给你吗?”
袁闳淡定地说:“袁术去了南阳,你以为,我和袁绍还有机会掌控袁家吗?要不然,让六国的人去杀了袁术。”
赵升沉吟片刻,抬起头说:“等洛阳事情一了,我就和上面说,我去南阳对付袁术;真要是袁术命大,你再另作打算不迟。”
“好,我信你。”袁闳对赵升的剑术还是有信心的,除非像上次运气不好遇到王越这样的宗师,即便家中派出了长老和鹰武士保护袁术,赵升得手的机会还是在六成以上。何颙在心中哀叹,手足相残,袁闳还真是一个狠角色。
班鱼传也在心中哀叹,望着三百米外的陈留王府,在夜色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班鱼传又喝了一小杯酒,这种村酿与西园的酒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多;班鱼传叹了口气:“老虞,你就不能进点好酒,这样的酒配不上你的羊肉和鸭腿。”
老虞是这个卤菜摊的老板,四十多岁,满脸风霜,打着补丁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污;老虞把切好的羊肉放在瓦罐里,递给面前的街坊孟大嫂,回过头对班鱼传说:“我就不明白了,王府里有的是好酒好菜,你天天晚上溜达出来干什么?”
孟大嫂接过瓦罐说:“班先生是在看隔壁那条巷子的美女。”
孟大嫂说完,扭着水桶一样粗的腰肢,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班鱼传和老虞在风中凌乱,老虞过了好半天才问班鱼传:“孟大嫂说的是真的?看上哪个姑娘了?”
“滚。”班鱼传难得飙出一个脏字,隔壁那条巷子多得是青楼,孟大嫂是在开玩笑,老虞就是在故意恶心自己这个读书人;想想正事要紧,班鱼传随即压低嗓子问:“真的要做得那么绝吗?”
老虞点头说:“不得不承认,刘辩是个不错的皇帝,可是我们答应灵帝的事不能反悔,灵帝的死,是我们输了,但是我们要在他儿子身上扳回这一局,皇位就应该是陈留王的。”
班鱼传脸上浮现一丝悲伤:“那次是我弄巧成拙,何太后那个女人太厉害,所以才有这样的一个儿子,我担心的是,万一失败,刘辩会性情大变,要是再次重现窦武那样的惨状,我们就是大汉的罪人。”
老虞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已经是罪人了,刘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你要担心的不是刘辩,而是刘弘和丁宫他们,是不是真的能顶住那些人的压力;要是刘弘顶不住,那就是害了陈留王。等把陈留王从那些羽林卫手中救出来,送到你们指定的地方去,我就不管了。”
班鱼传一怔:“你要去哪里?”
“去未央宫杀了那个女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
班鱼传直接拿起酒壶,往自己的嘴里倒下去,老虞是荆轲,自己不是秦舞阳,自己……是樊於期,兴许能用自己的人头为陈留王换一次机会。
没有人知道班鱼传喝了多少酒,也没有人知道老虞的摊子什么时候收的,宵禁的鼓声响起,人们纷纷往家里资源,大街上恢复了寂静。班玉珊让王府的士卒出来看了两次,都没有找到班鱼传,只能是在房间里,对着蜡烛深深地叹一口气。
刘协的年轻还那么小,自己弄得跟童养媳一样,不对,刘辩年纪不小了,似乎对那方面的事也没什么兴趣,不要说自己和何袭人,就是唐姬,似乎那几个月也没有和刘辩怎么样,莫非,刘辩有病?
刘辩在半夜里打了个一个喷嚏,不知道是老娘何太后思念自己,还是唐姬挂念自己,刘辩爬起来喝了半碗白开水,倒下去又睡了。天亮醒来,刘辩发现外面在下雨,春雨贵如油,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落在地面上,落在天井里的青苔上。
刘辩住的地方就是温县县衙,上百年的老房子,天井里的石壁和县衙大门的拴马石一样,磨光的表面蕴含了百年的沧桑;好在春天了,小草,绿树,不知名的小花,让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远远地看见曹操来了,曹操带着一个人,刘辩等曹操走近问:“这位是……”
“曹洪,还不拜见皇上。”曹操没有说曹洪的武功如何,而是满脸堆笑地说:“皇上,曹洪是我族弟,他就喜欢钱,想跟着大老板后面做买卖;现在这天下,已经没有比您更大的老板了,您看?”
晓得这是曹操变相的投名状,曹操现在还不想离开何进、袁绍,只能让曹洪在自己阵营里先站稳脚跟;刘辩笑着说:“别您啊您的,弄得我七老八十似的,直接说你没关系;既然是你族弟,那肯定没问题,先让曹洪在护商队熟悉熟悉情况,然后给他一个掌柜的位置,将来在豫州开展生意的时候,我会把一个郡的生意全部交给曹洪。”
曹洪大喜,急忙跪下磕头,谁不知道皇上点石成金,很多生意都是独一无二的生意,一个郡的买卖,自己要发大财了;曹操也没想到刘辩这么下本钱,难道刘辩对自己曹家也有想法?
曹操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等曹洪站起来,曹操陪着笑问:“皇上,这让微臣有点承受不起,您,不,你是有什么吩咐?”
刘辩想想说:“曹操,不管是曹家,还是夏侯家,都是我大汉的开国世家,我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我也绝不会亏待你们;现在夏侯惇、曹洪都来了,你不如把曹仁和夏侯渊也叫来,如果夏侯渊还在监狱里,需要钱,还是赦免的手令,你尽管开口。”
不要说曹操,就是曹洪都是一身凉意,很显然,刘辩对曹操能启用的力量一清二楚;曹操看看刘辩说:“皇上,那两个家伙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刘辩颔首说:“要是想去军队,就去夏侯惇那儿,在我这里,可以先做张飞的副手。”
刘辩的意思很明白了,曹操笑道:“不瞒皇上,曹仁那家伙现在我也找不到,还请皇上下诏去豫州把夏侯渊要来。”
“好。”
曹操笑得很灿烂,刘辩就算没亲政,写的公文还是诏书,要一个囚犯根本不需要盖玉玺,盖一个随身的印章就可以;可是看到张杨憔悴地带着人进来,刘辩、曹操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刘辩看着张杨手下抬进来的箱子,好奇地问:“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这是你去司马防家里,他们送的?”
张杨哭丧着脸说:“臣没有见到司马朗,这是司马朗以前送给臣的。”
张杨把过程一说,刘辩也很意外,刘辩没想到以张杨的身份跑一趟,竟然在司马家吃了个闭门羹,说是能做主的人全部不在;张杨兴许是怕刘辩误会,以为自己和司马家族合伙欺骗,把司马家族送给他的白银都拿了出来。
刘辩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纯银打造的银锭,心里暗暗吃惊,不过仔细一想却笑了起来;大汉只有黄金和铜钱才是货币,白银虽然稀少,但主要是通过当铺兑换,本身并不具备流通的价值。司马家打造的银锭反倒是人带来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银锭的做工很不错,手指拂过表面,和皇宫里的银器一样光滑,整整齐齐放在一起,和黄金一样耀眼。
刘辩把银锭摆在桌上,随即笑道:“想法不错,给了你多少?”
考虑到张杨的面子,刘辩不便多说,张杨到底是个老实人,从刘辩一开口让郑泰接手河内郡的时候就知道;张杨虽然不愿意,也没有看到朝廷的公文,还是凭着刘辩的一句话就交出了官印和大权。同样的道理,要是换做吕布那些恶狼,司马家想要用银锭来糊弄,绝对没有可能,骄横的并州兵第二天就能跑到司马家大门口去闹事。
虽然已经不是河内太守,张杨有点心疼,这些物资收集起来不容易;张杨小心地对刘辩说:“司马家的银锭在河内郡的很多地方都能换取物资,我算过,给我的三百锭白银,差不多能换十五两足金的物资。”
“还不错,这些银锭留给郑泰用吧,等会我让杨亮给你十两足金。”刘辩没有小心眼,只是要张杨知道,自己不会亏待他。张杨急忙谢恩:“多谢皇上。”
张杨明白,白银是入了府库的,刘辩给的就是自己的,皇上没让自己吃亏;其实在刘辩看来,张杨这样面对手下造反只会哭的老实孩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从下面的人了解,张杨确实没有什么嗜好,生活单调乏味,武功也只是二流。
或许正是这样,才让董卓、李傕、袁绍那些人放心,才让河内郡的士族没有反感;现在把这个老实人搬掉了,河内的士族会有什么反应呢?刘辩摇摇头,这是郑泰那个太守烦的神,刘辩问张杨:“你和司马家有其他来往,比如朋友间的私交?”
张杨跟着摇摇头,心里话我倒是想啊,问题是司马家的那些人不理我,三天两头以逃难的名义躲着我;同样生活在河内郡,司马家的产业都还在,这么不待见太守,刘辩倒是奇怪了,这么牛的做法,有点说不过去吧。难不成司马家族的自足自给到了不需要外面的地步?
王越笑道:“皇上,司马家稀奇古怪的事还躲着呢,你去了就知道了;司马防做过洛阳令、京兆尹,现在挂着一个骑都尉的职务,实际上就是领一份俸禄,呆在洛阳的家里,温县这边,是老大司马朗做主。”
“王越你和司马防很熟?”刘辩脸色微变,王越不在意地说:“没错,切磋过几次,司马防的剑术说得过去,不过在我面前就是一团渣。”
王越的样子极其嚣张,张杨羡慕地吧唧嘴,显然司马防的武功确实高明;刘辩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司马防一个人住在洛阳?”
张杨张了张嘴,心里却是吃惊不已,这个问题从来就没有人考虑过,刘辩恐怕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王越想了半天,还是摇头,很不情愿的说:“你还是问杨奇他们吧。”
杨奇听到这个问题,哈哈大笑起来:“皇上,你还真是感觉好,没错,是因为司马防的夫人太厉害,司马防纳了两个小妾不敢回去;原本这家伙是辞官不做,随即又要了官躲在洛阳。”
“原来是这样。”刘辩笑笑说:“张杨,派个人送信去,司马朗我就不见了,让他们家老二司马懿来见我;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关于司马懿的故事要当面告诉他,错过了,后果自负。”
皇帝说出后果自负,说明情况很严重,躲在外面的司马朗和司马懿听了是面面相觑,司马朗首先反应过来:“二弟,你不会在那份传说的名单中吧?”
司马懿瞪了大哥一眼:“大哥,你昏头了,我才十四岁,皇上就算有名单也应该是你啊;皇上那就是诈我们,他是通过这个法子,逼得你不能不去见他。”
唉,司马朗叹口气问:“二弟,为什么我们不能见皇上?他要是请我做官直接辞了就是。”
司马懿的笑容已经不像一个小孩:“大哥,父亲来信怎么说的,洛阳暗流激涌,大将军何进和司隶校尉袁绍已经很难维持住原先的结盟状态,针对并州商号的事只是一个由头。皇上很聪明,直接把自己的人全部弄出洛阳,这是给何进与袁绍死掐腾场子啊,皇上难道不准备后手?河内郡就是皇上的后手。”
司马朗醒悟过来:“你是怕我们选错了立场……你认为皇上是输家?”
司马懿点头说:“不管何进与袁绍谁赢,在洛阳都是绝对的话语权,尤其是袁绍得手,皇上就面临一个亲政的问题,到时候皇上回去,也就是一个不过问事的傀儡;不过皇上有卢植和郑玄这些人帮衬,一时半刻,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司马朗问道:“那怎么回话?”
司马懿思考一下说:“就说我这几天得了风寒,实在不方便前去觐见,你再给皇上送一批粮食,三千人吃半年的数量,就当是破财消灾;估计也不会破财,以皇上的作风肯定是会给钱,你就看着办吧。”
司马家光在温县就有两万亩田,河内郡的其他地方与邺城还有大量的田地,这点粮食还真是能拿出来;司马朗让管家送去后,刘辩果然没有再说什么,打了白条以并州商号的名义收下,承诺三个月内付清粮款。
司马朗把收条拿到手,正要夸奖管家几句,猛然看清收条背面的狼顾两个字,问清楚是刘辩所写,司马朗顿时变了脸色,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司马懿走路的姿势就是这样,喜欢猛不丁地一回头,宛如青狼回顾。闻讯前来的司马懿也是吓得不轻,轻声问司马朗:“大哥,难道皇上见过我?”
司马懿才十四岁,平时很少到庄园外面游玩,司马朗冷冷地说:“没有,应该是庄园里有内鬼,皇上这是在警告我们,他晓得我们在玩花样。要告诉爹,看他怎么处理?”
司马朗虽然不如司马懿聪明,但是毕竟年长几岁,很清楚那些大人物一个个看上去平平常常,其实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刘辩的狡诈加上那些人的经验,压力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