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大清早到何太后的住所时,何太后正在痛骂唐姬,城中的叛军被沮授、耿武、张飞等人屠杀一空,南城楼也传来消息,唐姬好心好意收留的三千人也是黄巾军;唐姬泣不成声,却也不敢分辩一声。
刘辩走进来,赔笑道:“妈,妈,算了,唐姬也是心怀慈悲,这样的举动应该得到表彰,只是贼人太狡猾;现在那些贼人的打算没有成功,邺城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外面那些贼军就是来抢粮食的,过上几天就会撤退的,吴匡,你说是不是?”
跟进来的吴匡措手不及,压根没反应过来;好在跟着刘辩来的崔琰动作敏捷,抢着说:“皇上言之有理,太后尽管安心;对了,皇上是来接太后去行宫的,那里有宗师王越坐镇,最安全不过了。”
何太后扫了两人一眼:“你们不是来看我的,是来调吴匡这支人马的;都要出动羽林军了,还说什么安全,崔琰,皇上就是整日跟你们这些人厮混,变得说谎都说成习惯了。”
吴匡暗笑,崔琰大叫冤枉;刘辩说谎还需要人教?看昨夜在城中死掉的一千多叛军,就能晓得刘辩、沮授这些人狡猾无比,一点风声都没露,就等到了十万黄巾军围城。
吴匡跟着刘辩走到外面,刘辩才收起笑容说:“军中将领都希望羽林卫在必要的时候,作为反击的主力,你是怎么看的?”
吴匡拱手说:“皇上,邺城羽林卫就是原先北军的越骑营,你放心,将士们的功夫都没有拉下,一定不会给您丢脸。”
“那就好,我去城头看看,你安排太后她们去行宫。”
于毒站在城下是两眼赤红,白绕和眭固在路上都遭遇了伏击,两边加在一起死了六七千人;加上自己昨夜攻城损失的人手,正式大战还没有开始,自己一方已经死了一万多人,对于士气绝对是个打击。洛阳送来的物资和这两年的积蓄,让于毒装备了五百骑兵和两千配备铁甲的步军,这也让于毒成了众矢之的,被逼着打头阵。
昨夜的失败,说明第一拨策应自己的人失败了,于毒咬咬牙咽下了这口气,现在大军聚集邺城城下,各方面的军队加在一起虽然超过了十万人,但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小主张;这些人马的背后都有不同的考量,不要说白绕、眭固自以为不在于毒之下,就是陶升、左髭丈八那些小头领,也并不完全买他于毒的账。
眼下只能打出名堂才能振作士气,让所有人认识到,他于毒,才是黑山军的希望所在;于毒咆哮着看着城楼上挂着的上千颗人头,和守军怒目而视,于毒身后的士兵更是悲情呈现在脸上,就等着于毒一声令下,随时发起进攻。刘辩在矮墙后面看着于毒愤怒的样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让士卒传话:“于毒,不想死的话,立即投降。”
城楼上喊话的声音很响亮,于毒表情逐渐冷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毒辣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地可怕;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城中最起码还有两万精锐汉军,以十万装备不全的黄巾军强行攻城,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必定会损失惨重,且不说能不能把邺城打下来,就算是最后打下,自己也会实力大损,招来其他人的算计,所以于毒心里拿定主意,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
于毒没有直接进攻,让刘辩和沮授都心中一动,于毒很明显是在等待援军,可是袁绍不会来参与这样的场面,四周也没有其他军队,于毒的援军在哪里?最有可能的,还是在自己掌控的邺城里,以六国盟的能力,再弄几个内奸也不是问题,恐怕还真的是不可不防,只是不知道这次是鲨鱼,还是鲶鱼。
荀采的小院内,花瓶中的映山红绽放,鲜艳如火,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荀采的卧室里,气氛已经快到崩溃的地步。荀表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朱汉的一名手下与荀采的一名侍女,把两柄剑架在荀采的脖子上,怒火万丈地问:“朱汉,你的真想玉石俱焚?”
朱汉是栗成手下的一个门下督,袁术父亲袁逢的学生,靠着与荀家有点远亲的关系,在荀表兄妹来邺城以后是经常往来,谁想到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朱汉微笑地点头说:“荀表,出动你的手下,在于毒第三波进攻的时候,抢开南门,放于毒的人马进来,否则,我就和荀采一起去见阎王。”
朱汉很清楚,荀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肯定是活不了;荀表咬着牙说:“朱汉,你要清楚,袁逢死了以后,是荀家看在亲戚的份上在照顾你,要不然你早就不知道被谁暗杀了,兴许尸骨都喂了野狗。”
朱汉点点头说:“我同意你的说法,其实我也知道,袁术还发现了一些我的其他东西,但是没有和你们说,我其实是袁绍的人;你认为我糊涂,袁绍不可能打过来,我只是一颗棋子。没错,我就是棋子,我不在乎,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实力才能决定一切,我就算开口求你们,你们也不会给我面子。
邺城是老师埋下的一个伏笔,可是韩馥知道了,拿走了我的一切;他和我是同窗好友,却这样对我,你说,我怎么能饶过他?我没打算能活着离开,只是有人答应我,只要我做了这件事,不管成败,他们帮我杀了韩馥。”
“原来你就是那个在袁逢死时逃走的蒙面人?应该是袁绍放了你,你才会跟从他。”荀表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知道袁逢为什么把他的秘密分给你和袁术、杨弘三个人吗?你想,你一个蒙面人,要是袁逢不知道你是谁,他会说吗?他告诉你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朱汉一愣,这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荀表恶狠狠地说:“其实在豪门都知道,袁逢所谓的宝藏在邺城,纯粹就是一个笑话,真有这个宝藏,袁逢直接送给袁术就可以了,凭什么告诉你和杨弘,就是为了让你们成为袁逢留给袁术的磨刀石?”
“哈,哈……”朱汉笑了两声就笑不下去了,笑声中带了几分凄凉,让身边的随从都吓了一跳;荀表这样的说法比杀了他还痛苦,朱汉发出一声低吼:“我不信,当时我是威胁袁逢,不说我就杀了袁术。”
荀采缓缓地说道:“袁家当时已经开始经营南阳,只是预料到黄巾军会作乱,一开始不显山不显水,你既然和袁绍保持联系,应该知道南阳现在的情况。”
朱汉失笑:“说的像真的一样,要不是刘辩把名单上的孙坚拨给袁术,那个纨绔子弟现在还在南阳喝茶呢?别以为你们的那点机密能瞒住别人,袁绍都说了,名单上的人未必人人会投奔刘辩,我们拿到手也一样。荀表,别废话了,我只需要你们今天夺下城门,听到没有?”
朱汉忽然听到几声奇怪的声音,扭头一看,站在荀采左右的一男一女竟然被定住不动了,两柄长剑正掉落向荀采前面的地上;朱汉这一惊非同小可,没有了荀采这个人质,别说让荀家兵变了,甚至自己都会死在荀表的手里。华佗出现在荀采身旁,风轻云淡地说:“朱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朱汉握紧手中的长剑,笑道:“华神医,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高手,失敬,但是别以为我没有后手。”
荀表怒喝道:“朱汉,去死吧。”
荀表的兵器是双钩,出手如猛狮,直接封住朱汉的长剑,朱汉往后一退,长剑脱出了荀表的铁钩,一个反手刺向华佗;让人猝不及防的是,荀表的双钩几乎同时攻向华佗。而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荀采也亮出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向华佗的背后;华佗身形一晃,竟然在三人夹击中失去了踪迹,朱汉急忙慌乱地收剑,才险险没有刺中荀采。
荀表叹了一口气问道:“华前辈,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好意思叫我华前辈,荀表,我还真是服了你。”华佗调侃道:“你和荀采知道我在这个屋内,那个侍女也知道,她为什么不提醒朱汉?是你们怕不能把我诱入陷阱,到时候朱汉杀不杀荀采都为难,更怕我出去通知守军,才弄了这么一出。荀表,通知你的手下人放下武器,要不然荀采和朱汉都保不住小命,把这颗药丸吃了。”
华佗把一颗药丸扔给了荀表,荀表接住面色大变:“这是六毒丸?”
“有见识。”华佗称赞了一句,不慌不忙地说:“等你回来,我就给你解药。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人心,我怕你牺牲荀采的性命去帮助于毒。”
荀表一口吞下六毒丸说:“我也可以死,只有荀家不能死。”
华佗笑道:“你说错了,就算百年的世家,千年以后也会死;看得开的人争的并非是什么传承,而是青史留名,只要活的够长,总能出几个知名的人物,让人产生敬畏之心。你放心,荀彧跟着皇上,最后必定是封侯拜相的结果,你们却要采取其他行动,想来是有人拿荀爽威胁你们兄妹;只不过荀表你的眼力还要练,那颗药丸是假的,是麻醉丸。”
荀表已经重重地摔倒在地,朱汉和荀采都是满嘴苦涩,只要荀表不出现,三百荀家的私兵就不会动,让荀表醉倒,肯定比去赌荀表是否真心还要牢靠;等荀彧到场的时候,那三百人自然晓得荀表是假传命令,这些老狐狸,果真是一个比一个奸诈。
门外郭嘉微笑着走了进来,朝朱汉耸耸肩说:“朱汉,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发出得手的信号。”
于毒等了一个多时辰没有看见信号,只好下令攻城,损失大就损失大吧,只要把刘辩这个狗皇帝的头砍下来,自己也算出了口恶气,倘若失败,大不了去投奔袁绍、投奔董卓;既然没有了内应,于毒就不再分兵攻打三个城门,而是将全部的力量孤注一掷扔在了南门上,要和守军硬碰硬的来一场。
于毒的一万精锐加上一万盟友的军队一拥而上,簇拥着云梯、撞车,如潮水一般冲向城门和城墙;城楼上的守军早已蓄势待发,看着下面拥挤的人头,晓得一场恶战迫在眉睫。负责防守的审配异常的轻松,压根就没把于毒的大军当回事,指挥着两千步军和刘辩调给他的五百弓箭手依托有利的地形反击。
在城外的联军开始接近城墙的时候,城楼上的弓箭手开始射杀冲向城门的那些兵马,加在一起上千名箭手,都是军中的老兵,准确率高得惊人;两轮射击就射杀了一千多人,让敌军冲锋的速度顿时缓了下来。
沮授身后站着一百名挑选出来的精兵,仿佛回到了与鲜卑人血战的那年,沮授不是第一次打防守战,光是在冀州北面,差不多每过一两年,就会与入侵的鲜卑人或者黄巾军打上一仗。沮授看了一眼刘辩,刘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不管是不是装的,刘辩的淡定给周围的士兵增添了许多信心。
沮授清楚,眼下的邺城,不仅加固了高度,邺城的城楼这些年一直考虑黑山军的威胁,是年年修缮,预留了很多城防设施,让于毒攻城的难度大大增加,就算是数倍于己方的鲜卑军,想要打下这座经过加高的城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是于毒的乌合之众。唯一需要摧毁的,是于毒带来的云梯。
沮授朝赵云使了个颜色,对刘辩说:“皇上,守城是微臣的职责,你回去吧。”
“我……”刘辩还想说两句感觉良好的场面话,赵云已经一把把刘辩扶到了矮墙后面的台阶下面,朗声说:“皇上,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箭矢坠落也会伤人,郑大人他们等着你回去开会呢。”
沮授暗自点头,赵云在使用手腕上未必如赵商,但是武功高绝,做事踏实,最适合做保护刘辩这样的任务;田豫突然发出了笑声,沮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笑什么?”
田豫可是刘辩的亲卫出身,身经百战,死皮赖脸地跟上城楼的,明摆着就是有想法;田豫看沮授脸色不对,急忙指着前面竖起的云梯说:“沮将军,你看那个云梯高度,不需要用火箭,等云梯靠近,扔几把着火的稻草就烧了。”
随着云梯越来越近,沮授身边的人都轻松地笑了,田豫说得没错,由于邺城的城墙加高了三米,于毒的云梯靠上城墙,下面的士兵头顶离城墙还有两米;审配手下的两名小将已经各自点燃了两捆稻草,跑到城墙边扔了下去。早已准备的桐油跟着倒下去,两具云梯迅速烧了起来,云梯上面攻城的士兵忙不迭地跳下云梯,非死即伤。
其他守军的士兵如法炮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于毒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三十架云梯被烧了一大把;前来取经的黄巾军头领陶升急忙劝阻道:“于帅,胜负不在一时,你看那云梯都够不着城墙,不如收兵重做云梯,再来攻城吧。”
“等一等。”于毒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内,作为黑山军中几位大头领,于毒不缺气度、勇气这些东西,但是于毒知道城内的内应是荀家的大小姐荀采,万一自己收兵了,而荀采刚刚找到机会动手,那岂不是把荀采给害了。于毒赔得起这批人,但是赔不起荀采,和他联系的人说得很清楚,一旦荀表荀采都死了,邺城就不可能拿下,于毒只能再等等看。
攻城战在继续,几乎每一寸光阴都是用人命在说话,由于王基修了马墙和瓮城,进攻的撞车没有掩护,一批又一批的战士死在三面射来的箭矢下,就连最前面的三辆撞车,也被火箭射中,撞木已经开始燃烧,撞车已经无法使用。到黄昏的时候,战死的联军士兵已经超过三千人,伤员也接近两千人,就在于毒打算撤军的时候,他看到了城内升起的信号,一只飘在空中的大蜈蚣风筝。
于毒拔出腰刀,对身边的人喊道:“看见风筝没有,我们的人动了,传令下去,将后面捆绑的长梯拖上来,让我的人出发,全力攻城。”
长梯可以随时加高随时制作,于毒一到就察觉了城墙的高度,安排人在后面制作,数以百计的长梯拖出来;城楼上沮授看得清楚,大喝一声:“田豫,带一千人上去助战。”
于毒的精兵战斗力确实不错,五百骑兵冲近城墙射箭助战,步军架着长梯就攀上来,动作娴熟敏捷;可是一直打到现在,守城的木檑大石才用上,两千铁甲步军几乎损失了一半才开始爬上城墙,被前来增援的田豫率领步军封堵在城墙边,审配也派高览上前。田豫两人的悍勇让沮授都乍舌,两个家伙几乎一口气砍下对付好几名带队的将领,一次次把站上城墙的黄巾军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