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得刘子惠这么主动,刘辩立即许官:“传旨,刘子惠为盐田令,掌管盐铁司;逢纪为盐铁监,巡查各地;耿武接替冀州刺史府冀州治中从事一职,主管众曹文书,居中治事。”
冀州刺史府没有刺史,治中从事为冀州官员之首,相当于不是刺史的刺史;消息一传出是全州震动,邺城中顿时出现了大批四处跑动的人,耿武的府门口立即热闹了许多。
司马朗黄昏时候一回到家,司马懿就问:“大哥,是不是准备对渤海郡动手了?”
司马朗没有回答,司马懿又问了一次,司马朗抬起头,凝视着司马懿,努力回想刘协的那种精明机敏,再对比眼前的弟弟;司马朗缓缓地说:“皇上要出手了,我警告你,别惹事生非,皇上不是一个善茬。”
司马朗的威胁显得毫无意义,司马懿根本不屑一顾:“我们没必要屈服于压力,今天我去了那个养猪场,不得不说,皇上是个聪明透顶的人;白白胖胖的那头肥猪就是耐看,可以帮助一家农户挣不少的钱。我明白荀彧那家伙为什么对皇上死心塌地,这样的人物百年不遇。”
“那你是有解决渤海危机的办法了?”司马朗的聪明不在司马懿之下,只是司马朗从小掌管那些家中的杂事,在性格上比司马懿稳重,对事情的反应比司马懿要慢上一拍。司马懿得意地说:“我听说一件事,肯定对你们有帮助。”
司马朗都没听什么事,当机立断地说:“跟我去见皇上,除非你认为皇上会是最后的输家。”
司马懿这次没有拒绝,乖乖地跟着司马朗来到行宫,此刻天色已黑,刘辩正在和陈宫、荀彧探讨袁绍与张邈的关系,一听说是司马懿来人,刘辩立即接见了两人。司马懿一见刘辩就问:“皇上,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狼顾之相,我查过了家里人,没有发现什么细作。”
这话大逆不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不要说司马懿没有证据在乱猜,就是有证据也不能说,更不应该当着刘辩的面问。司马朗轻喝道:“别胡说八道。”
刘辩笑着阻止司马朗说:“没关系,我就是猜的。”
“没意思。”司马懿嘀咕了一句说:“在邺城,有一群悄悄活动的人,秘密造访监狱,辛苦地安排一个又一个的人离开邺城;他们在人们踌躇或畏缩之时,就会提供帮助。”
司马懿的故事让荀彧三人变色,这样的人类似于游侠,但是能从监狱里捞人,可比游侠厉害多了。刘辩随口问道:“对于任何人都是这样?会不会一个真正需要搭救的人,他们反而置之不理。”
司马懿卡壳了,顿时明白自己和刘辩不同在哪里,视野上的不同;司马懿当即放弃游说的打算,问刘辩:“皇上真的没兴趣?”
“假的。”刘辩心里门清,自己这个穿越者就像一个很高明的考试作弊人,兴许能拿到相当好的成绩,但是与那些真正的学霸在一起厮混讨论,迟早会露出原形。偏偏司马懿就是一个真正的学霸,争霸路上的每一个技能和品质都不缺,刘辩懒得去以己之短博人所长,干脆胡扯。
司马懿确实有些犹豫,司马懿甚至认为,刘辩肯定知道一些自己说的情况,毕竟司马懿是晓得青铜司是做什么的,也清楚郭嘉这个人的实力;司马懿甚至认为,刘辩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司马懿不清楚的是,刘辩的心情甚至比他司马懿更加沉重,司马懿都能晓得一些秘密,而郭嘉却没有说过,很显然,掌握和宣扬这个秘密的人都是在一个小圈子里。这才是最可怕的,连六国盟那样神秘的组合都听说过,可是没听说过这个圈子,刘辩甚至感觉自己和郭嘉失责。
两人看上去都有些尴尬,沉默了一段时间,司马懿突然说:“皇上不应该沉默下去,要打垮那些在地方上实际割据的人。”
“司马懿,我觉得首要的还是要安抚百姓。”坐在刘辩左侧的陈宫突然说了一句:“皇上可以采取恩威并施的手段。”
司马懿笑了笑说:“人的贪心是满足不了的,那些人都以为自己是赤眉绿林,最起码是吕不韦。”
刘辩一皱眉,感觉司马懿这个人确实不简单,这才多大的年纪,说出来的话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人;陈宫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站在他的立场,很难苟同司马懿对那些诸侯下的评语,陈宫唏嘘地说:“其实都是时势造英雄。”
刘辩看出来司马懿的为难,毕竟陈宫这种引经据典的说法,很少有破绽;刘辩坚定地站在司马懿这边:“要是让那些人以百姓富庶来争官位,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所谓英雄,实际上与枭雄没什么差别,会随着环境的变化增长野心,或者变得淡然。”
陈宫等人都听懂了刘辩的意思,但是陈宫不服气,问道:“皇上可以举一个例子。”
刘辩点头道:“董卓,听说董卓在修建郿坞,现在正是董卓与我们开战的时候,他一度表示愿意谈判,为什么还要花费巨资去修建一个自己居住的城堡?听说郿坞的城墙与长安城一样高,董卓在担心什么,在担心谁?”
司马懿抢答道:“董卓现在没有担心的,他是在担心后面发生的事,难道董卓想取代刘协?我明白了,皇上一直在等,就是等这样一个机会。刘协虽然没有实力,但是其他人有,这些人还需要刘协所谓的大义,是绝对不会允许董卓这么做的。”
不愧是搞阴谋诡计的高手,刘辩是照着答案编问题,可是司马懿却一眼就看到了答案;尤其是司马懿的脑补,让陈宫和司马朗都是一惊,如果刘辩真的是在等这个机率,那么刘辩就是神了。
刘辩倒是想谦虚几句,荀彧插话说:“所以我们要置身事外,不管长安那边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参与,以最后的结果作为我们改变方针的前提。”
董卓既然这么担心,就不会给其他人出手的机会;刘辩试探地问:“要是有人用这个去刺激刘协与董卓,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司马懿明白了刘辩的意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司马懿这次没有回答,聪明地闭上了嘴,其实也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司马懿知道,邺城的置身事外,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长安要是攸一场疯狂的暴风雨,刘辩很可能趁机出手,席卷天下。
陈宫挺胸道:“刘协只能忍着,但是有忍不住的人;随着董卓的嚣张,长安的气氛会越来越低沉,悲戚、愤怒的情绪会蔓延,最后感染了所有人。不,我说错了,不是所有的人,是那种自以为有能力的人。”
陈宫的话铿锵有力,一直到谈话结束都影响着陈宫的情绪,最后答应了司马朗的邀请,一起来到春秋酒肆继续在行宫里的话题;春秋酒肆即使不是全邺城绝无仅有的一家,至少也是这条街上惟一一家能卖和得意楼一样美酒的酒肆;因此那种小瓦罐的酒,成了酒肆的标配,摆在一走进去就能看见的地方,很聪明地被摆在高低两排。
至于酒肆的客人,反而是形形色色,走到包厢的途中,满耳都是关于盐价的问题,甚至有人在说刘辩要召见甄逸三人的事;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实在是令人乍舌。三个人不以为然地进了包间,刘辩的这个举动耐人寻味,其中的隐情绝不是酒肆这些客人可以想象得透的。
司马懿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话题,一坐下去就问陈宫:“皇上是不是想插手食盐的生意?”
陈宫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可能,这个取决于甄逸三人的态度,如果甄逸等人能摆平这件事,皇上就会放手不管;否则,皇上就可能参与食盐的生意,刘子惠的盐铁司,其实就是一个很有力的武器。让逢纪去巡查四方,就是一个警告,逢纪有才能,又是冀州的本地人,能有几个秘密瞒住逢纪的。”
“那么……”司马朗伸手拿过包间里的一坛酒,拍开泥封说:“皇上的酒坊搬到邺城,重演了在洛阳的一幕,不到两月就占据了大半的市场,最为玄妙的是,皇上和赵忠、何苗,都把自己酒坊里的酿酒师傅,先一步送出了洛阳。董卓进京,似乎晓得的人太多。”
司马懿眉毛扬起,问:“董卓做了皇上不愿做的事。”
“扯远了。”陈宫可不想知道得太多,在刘辩身份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还少吗?邺城这边的人根本不知道,在晋阳那边,还有刘辩的一个分号,司空杨奇的儿子杨亮主持着;陈宫做了一个判断:“皇上只是想试试,他对生意有一种特殊的爱好。”
陈宫说得没错,刘辩是真的有这个试一试盐田的冲动,打游戏种田,看网文种田,可是真到了大汉,才发现种田是一件苦事,并且没有什么收获,改变不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但是盐这个玩意完全不同,在这个时代不仅是日用品,而且是稀缺资源,要是做起来,不说能挣到多少钱,最起码自己的日子要好过一点。
刘辩的神思开始幻走,回忆着那些不经意浏览过的文字,只恨自己不是一个计算机的脑袋,可以把看到过的资料没有误差地复制下来。刘辩想了很久,还真是想到了一些内容,纯粹就是在打游戏时候胡侃的内容,兴许当时是在大脑兴奋的时候,印象反而比其他时间深刻许多。刘辩一点一点记下自己想起来的只言片语。
荀彧对刘辩这种残缺不全的资料已经习以为常,并且私下认为,这才是刘辩的真实水平,刘辩应该是读过某些书籍,只是那时候的刘辩多半是强记硬背,压根就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现在遇到情况才能想起一二。
荀彧的感慨是刘辩的命好,能遇到这样的机会,更佩服那个让刘辩背书的人,在那个时候就看到,这样知识,对一个皇帝有用,这是何等的眼光和睿智啊。荀彧自诩聪明,可是依旧感受到了高山仰止的压力。
荀彧拿了资料,立即去找杨奇商量,没有别的,就是荀彧明白,每一个大家族,其实都窥伺过盐的生意,多多少少储备了一些相关人才。荀彧是怕荀家的底子不够,可是让人遗憾的是,杨奇手中还真没有这样的人,杨家这一块的资源都在杨彪那里。
只是杨奇比荀彧有底气,赵忠那个宦官就是冀州人,杨奇不相信赵忠没想过染指盐田。为了显示重视,杨奇亲自去了一趟赵府,赵忠二话没说,交出了两个管事和三十名盐工的身契。荀彧又让郭嘉在邺城寻找盐商和盐工,先后找到了四十多人,然后一起在青铜司羁押起来,荀彧亲自出马,用刘辩的方便反复咨询。
荀彧发现,刘辩写的大部分是有用的,就连那些盐商和老盐工都啧啧称赞,认为是一个懂行的人写的。只是在盐的提炼上面,没有人猜到刘辩的意思,荀彧只能带着两个最有经验的老盐工去找刘辩,刘辩想了半天说:“书中说晒盐无需什么特殊的知识。”
大海对于海盐,还是最原始的制取方法煮海为盐,用盘为煎,用锅为煮;晒盐,其实就是让人疑惑的地方,一个老盐工嗫嚅着说:“皇上的意思小人能猜到大概,就是在气候温和,太阳光强的地区选择大片平坦的海边滩涂,构建盐田。其他的细节小人都能理解,哪怕没见过,估计也能琢磨出来,可是盐田怎么弄?”
这一点刘辩倒是有心得:“我在纸上写了,蒸发池和结晶池,其实都是日晒,太阳越烈越好;最后出盐的不是平台,应该是七到九级的晒台,一层层让结晶的粗盐留在晒台上。”
老盐工一拍腿:“我明白了,那么多的海水一下子是晒不干的,每次把快干的卤水单晒,才能晒出盐巴来。”
荀彧微微一笑,这件事总算有眉目了。
邺城的人在议论,冀州的人在议论,身为当事人,甄逸明白自己遇到了人生最难过的坎了,推荐自己给刘辩的田丰投奔了袁绍,好在自己有韩猛这个后手,刘辩对自己还是礼遇有加,甚至几次让刘子惠暗示自己,可以加官。只是自己谨慎,始终游离在刘辩的圈子外,周旋于各方势力。
可是这次面对盐商的风波,刘辩点了名,用脚趾头想也明白,只要拒绝刘辩好意的人,必定会被刘辩打入异册,少年雄主,风头正劲,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雷霆之怒。
换作一个月前,甄逸还未必相信刘辩的厉害,但是于毒和鲜于辅的下场,让甄逸心惊,那可真正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陶升、田畴、楼难只因为没做殊死搏斗,哪怕临阵投降,依旧活得好好;而于毒在逃跑的途中,还是被牵招紧追不舍,最后丢掉了苦心经验的大寨,失去了在冀州的立足之地。
至于鲜于辅家就更惨,公孙瓒直接将鲜于辅家的家财全部充公,奴仆家人全部流放,听说光流放到辽西的就有两千多人。甄家可是比鲜于辅更肥的一只羊,甄逸要是不担心才是假的,可是甄逸不敢有所行动。
生意场上没有朋友,高家和公孙瓒更不是甄逸的朋友,就意味着三人结不成联盟,甄逸正在犹豫地时候,高家来人,是高家的三爷高怀亮,因为二爷早死,高怀亮实际上是高家的第二实权人物。
高怀亮来,就是借着高干的由头,把两家说成亲戚,希望高家与甄家能携手同行,把冀州人的厉害显示出来。甄逸苦笑,这又是一个要自己站队的,殊不知这是自己最为难也最讨厌的地方;高怀亮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还在自说自话:“乐何当就是公孙瓒的一条狗,要不是刘辩瞎了眼,把渤海郡交给公孙瓒,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高怀亮这是明显地颠倒黑白,要不是公孙瓒大破黄巾军,将黄巾军赶回了青州,现在的渤海郡十有八九已经是黄巾军的天下;甄逸不想替什么人辩驳,尴尬地问道:“高延怎么想的?”
高怀亮得意地一笑说:“我就知道甄家主你有见识,我大哥的意思就是,继续提高盐价,一直到邺城受不了,答应我们将公孙范和乐何当赶走。甄家主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旁边看好戏就行了。”
“那么,皇上那边?”甄逸的心都悬了起来;高怀亮哼了一声说:“一个小孩,算得了什么,我们就是要表明立场,学一学江南的魏朗。”
不吉利,甄逸在心中连啐几口,魏朗为了不应召自杀了,自己一个生意人,要是这样的话,那还做什么生意?高怀亮的脑子一定坏掉了,甄逸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高延是不是故意要高怀亮来迷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