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升身上各处还有没有异常的地方,包括他身上的纹身?”唐一凡再次的问道,张船火仔细再检查了一遍,确认说道:“就只发现一处纹身,五斗米道的人身上都有,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就算是纹身有讲究,这家伙不是已经离开青城山了吗?那纹身也丧失了意义。”
这时候崔州平开口问道:“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崔州平是崔烈的小儿子,崔均的弟弟,现在是司隶校尉府的一名曲长,被崔均派来协助唐一凡;崔均也是带了点私心,晓得这件案子不寻常,要不然成摩怎么会在洛阳,说是偶然过来,谁相信啊?按照崔均的猜测,其中肯定另有玄机,让崔州平参与,一个是长点见识,另一个就是能打听点什么。
张船火摇了摇头说道:“赵升是袁闳一伙的,他们后面应该还有人,只是我们一直查不出来。”
崔州平暗自点头,这就对上了,袁闳的事情不是秘密,袁闳能看着袁隗等人族灭,依旧跟着刘协、董卓混,只有现在不知去向的何九韬可以一比;如果袁闳后面还有人,那该是什么样的人物。崔州平接着问道:“以前有没有线索?”
张船火低头思考着说:“没有。”
唐一凡正在一件件看赵升的遗物,突然开口说道:“赵升身上的钱似乎多了一点,带着足足四百两足金,并且清一色都是官府发行的,是长安监制;赵升也没有什么衣服,那个藤县应该是装足金的。你们说,赵升的这些足金是从外地带入洛阳的,还是洛阳的某个人提供给他的。”
张船火看着桌上的足金,哪里还不明白唐一凡话里的意思,笑眯眯地说道:“我明白!我去问周围的邻居。”
张船火一脸欢喜的出去了,崔州平也明白了,以赵升的自傲,绝不会把四百两足金藏在衣服里,只要问下租房的时候,是不是背着一个大的包袱,或者提着箱子,就能知道赵升来的时候有没有黄金。
唐一凡回身对崔州平说道:“崔将军,现在应该可以确定,赵升是专门来洛阳开展行动的。”
崔州平听完点点头,有些遗憾说道:“可惜赵升死了,抓捕的动静那么大,很可能消息已经泄露出去!赵升选择这个地方居住,一定是有他原因的,或许他的同伙就住在附近。”
崔州平说完却看见唐一凡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愁色,唐一凡双眼微微迷缝着说道:“赵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一般人,在这样的巷子里进进出出,路口的那些杂货铺和食肆肯定有印象;你,你,你,把询问的范围扩大到几条巷子的路口,再把里正和亭长找来。
这里房屋的买卖,住进一个陌生人,这两人肯定多少听到一些内容;还有,就是那个巴蜀酒的来历,那个应该更好查,酒是朝廷收税的东西,巴蜀来的商人肯定见过,酒监那里应该有记录。要是没有记录,那就是大户夹带进洛阳,询问城门的守卒。”
洛阳是经过战火的,现在还在恢复的阶段,虽然从外地回来的豪门大户不少,但是与巴蜀有联系有闲情雅致带酒的人不会太多;唐一凡的这番话让大家心中顿时豁然一亮,几个青铜司的手下立即出去办事。
“太牛了!唐一凡!”崔州平感叹道:“经你这么一说,似乎处处都是线索!”
张船火已经带着五个左邻右舍的邻居回来了,五个人都看见赵升来的时候,手中没有藤县,只是背着一个包袱;那包袱不止一次放在地上,看形状是柔软的物件,不是足金的模样。当时陪赵升来的人,就是房子的主人盛小乙,后来盛小乙还回来过两趟。
亭长和里正来了,说不出更多的内容,但是对盛小乙做了介绍,这个盛小乙是郑泰到洛阳以后搬来的,自称是豫州的良家子,只是避难到了洛阳;正好这间宅子里的人都被西凉军杀了,里正就做主让盛小乙住下。里正苦着脸说:“我就收了一根银簪子。”
唐一凡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问道:“来了外地人,盛小乙有没有和你说?”
里正赶紧摇了摇头说:“盛小乙是个货郎,走街串巷的,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
唐一凡又问了几句,确定没人见过藤箱;唐一凡把里正等人送走说:“应该有两个人,盛小乙是一个,货郎的身份正好可以掩饰盛小乙离开洛阳;另一个就是送黄金给赵升的,没人见过,那么那个人就是夜里来的,应该是江湖上的高手。”
崔州平不得不承认,唐一凡分析得有道理,不过就算唐一凡推算出两个人又怎样,盛小乙不知下落,那个送黄金的人没有线索;就在唐一凡和崔州平继续在院子里搜索的时候,青铜司的人竟然在两条街外的一个胡饼店,问到了拿藤箱人的线索。
胡饼店的伙计说,那个带着藤箱过来的人叫西门虎,就住在城西的新丰巷,和伙计家是邻居,一个人住;西门虎在伏牛山学过武功,那天让伙计记忆深刻的是,西门虎拎着藤箱,似乎在等什么人,一直等到深夜胡饼店关门才不见人影。
唐一凡马上说道:“走,抓人!”
抓赵升的时候已经宵禁,西门虎应该还在家中,唐一凡带领二十名好手,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了新丰巷口,已经是三更天了;在更夫的梆子声中,唐一凡一挥手,马上有三名好手悄悄的潜到西门虎家的墙下,三人同时使用飞爪,轻松地翻身过墙,随即把院门打开。
唐一凡怕人多发出声响,就只带着五名好手轻轻摸了进去;他来到院子里面的房门前,仔细凝听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声响,一名好手上前推推门,推不动。唐一凡只能选择破门而入。
西门虎的防范意识很强,第一时间一跃而起,直接攀上房梁,想从屋顶出去;唐一凡身后的两名弩手已经射出了弩箭,阻拦了西门虎一下。唐一凡没有犹豫,直接纵身上梁,长剑挽着剑花,直接刺向西门虎的后背;突如其来的一剑,让西门虎根本没有时间反应,本能的躲避着,但根本无济于事,被唐一凡第二剑刺中了左腿。
唐一凡没有急着审问西门虎,而是花了大量的时间调查西门虎的背景资料,这家伙就是一个平头百姓,所以不显山不露水地生活在洛阳,即便是董卓进京对西门虎都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既没有出事,也没有因此发财什么。
从西门虎的密室能看出,西门虎不缺钱,与他平时给人碌碌无为的外观截然不同;而那些书籍,更说明西门虎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偏偏在外面装成一个只会签名的文盲。看得出来,西门虎与过去隔断了,留下的线索非常有限。
张船火等人对西门虎的审问,得到的信息更是少,西门虎除了承认给赵升送过足金,其他的根本什么都没交代。西门虎甚至说,那些足金都是赵升放在他这边的,包括那些书籍,也是赵升的,自己不过是代人保管和还给原来的主人,这个供词足以显示那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符合六国盟筛选人的标准。
唐一凡决定还是要亲自提审一下西门虎,再仔细询问一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再见到西门虎,西门虎整个人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经过严刑拷打以后,西门虎满身伤痕,只是精神尚好,眼神中也没有绝望,看上去很平静。
唐一凡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个人的心理防线没有崩塌,哪怕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也没有认为很快就是自己的末日。唐一凡看着西门虎,心里在琢磨西门虎在想什么,表面上冷声说道:“西门虎,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我不想再施以刑罚,希望你老实配合!”
西门虎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唐一凡,漠然地垂下头,似乎无所谓;唐一凡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你和赵升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在什么地方?”
西门虎已经见过赵升的尸体,对这样的问题没有拒绝,思索着说:“七次,四次在我家里,有两次是在外面的酒肆,我一个人在喝酒,赵升就出其不意地进来,这次他来洛阳也是这样,当时吓了我一跳;只有一次,是在袁隗的家门外,董卓灭了袁家的那一天。”
这个见面的场景西门虎原本可以不说,唐一凡心中一动,示意下面的人倒了一碗茶水,慢慢地喂给西门虎喝;西门虎喝完茶水,以低哑的声音说道:“我曾经是袁基的同窗,关系嘛,很好,其他事我是不会说的,如果你能做主,我们做个交换,我说出一个有价值的人名字,你给我一个痛快。”
唐一凡听到这里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一次审讯还有这样的收获;西门虎的这个很好,更容易让人理解成特别好。唐一凡想起邺城抓获的那些书吏,他赶紧问道:“你是被人收养的?”
“厉害。”西门虎称赞一句,轻声说道:“看来你们的进展不错,前些日子听说邺城那边损失了不少人手,看来不是假的。我们能否成交?”
“成交!”唐一凡说道:“只要那个人有价值,我就不会再审问你,至于你的生死,由上面决定。”
“你是?”
“唐一凡。”
唐一凡如此痛快,西门虎说了声久仰,交代出一个人名,韦康,是皇甫坚寿的人;唐一凡问道:“这可是长安人?”
西门虎黯然说道:“查抄袁家的时候,他先后出现在袁隗和袁基的府门外,我看见他和杨若木密语,然后指使人给董卓的人传递纸条,后来韦康还与刘弘秘密见了一次。”
有杨若木和刘弘的名字,就足够了;唐一凡说到做到,便放弃了对西门虎的审问。唐一凡整理一下思路,先安排人通知邺城的郭嘉与长安的贾诩,然后去司隶校尉府见了崔均。崔均看到唐一凡神情,屏退左右,起身砌了一杯茶放到唐一凡面前,说道:“有什么收获吗?”
唐一凡举着手中的审讯记录说道:“我刚刚提审了西门虎,没有想到还真有一点点收获。”
“哦,说来听听!”崔均听到唐一凡的话,顿时来了兴趣;唐一凡思考一下,说道:“西门虎提供了韦康这个人名字,说与刘弘、杨若木有牵连。”
崔均听了精神一振,他精明过人,立即猜到唐一凡的大致思路了:“韦康不是默默无名的人,他在长安也算是名士,现在是蓝田县令;你的意思,想动他?”
唐一凡点头说道:“我怕韦康在蓝田有布置,韦家在关中的能量不可小觑。”
崔均赞许的点点头,但是他还是提出了疑问:“可是这也许只是西门虎的嫁祸方法,除非能抓住杨若木。对于那个滚刀肉,就算抓住也是没用,江湖上都晓得杨若木那家伙什么德性。”
“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通过调查韦康来进行验证西门虎的话,让韦康来洛阳或者去邺城!”唐一凡说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件事只能低调处理,一定要掩人耳目,否则难逃有心人的眼睛;李傕和贾诩在长安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只能把韦康调到新地方,或许才会有所发现,也最能够掩饰事情的真相。
崔均一愣,无奈地说道:“你要是想把韦康诳来洛阳,那可需要尚书台的安排;想必你已经通知郭嘉了,我们等吧。”
尚书台办好了一切手续,只是为了最后甩锅做准备,马日磾把韦康调到洛阳,出任中郎将,算是升了一级;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也能看成刘辩对韦家的示好,韦康很愉快地上任了。就在韦康到达洛阳的第二天晚上,在韦康家附近的一条街道上,韦康正从匆匆忙忙的往家赶,他突然间被提拔,他总感觉心神不宁;好在马车马上就要到家了,家,总是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一个能松弛心情的地方。
就在马车到十字路口的一刹那,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骡车要死不死地撞到了韦康的马车,顺带撞倒了好几个行人,路人中有强悍的立即去揪住骡车的车夫,没想到骡车是一个车队,足足九辆骡车,车上的人不少,一起冲下来,与路人纠缠在一起,甚至把韦康的车夫和护卫全部冲击到了一边。
韦康狼狈不堪地爬出马车厢,还被人踩了两脚;一片混乱之中,韦康被迅速赶来的巡逻士兵保护起来,送到了临时强行征用的一辆马车上。让韦康惊慌失措的是,马车没有走去韦家,而是换了一个方向,韦康正要呼叫,被人打晕了过去。
韦康被一盆凉水浇醒的时候,已经是在青铜司的审讯室里,韦康故意慢慢睁眼,看到唐一凡正要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韦康大怒,色厉内荏的说道:“唐一凡,你好大的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青铜司当真是无法无天。”
韦康心中,已经暗自有些不好的感觉,青铜司的人来头非常的大,做事压根不是看官职高低的,韦康明白,自己那一丝对危险的预感只怕已经应验了。唐一凡冷冷的看着韦康,能清楚的看到韦康眼神中透出来恐惧,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是青铜司,你身为官员,应该了解青铜司是做什么的?”
唐一凡的一句话顿时让韦康心头升起莫大的恐惧,不禁高声喊道:“我是中郎将,即便是犯错了需要抓捕,也是司隶校尉府的职责,你们青铜司找我做什么?”
韦康当然知道青铜司是什么样的机构!如果自己被抓住是因为司隶校尉府,不管什么理由,哪怕有血案,依旧还有生存的机会。可是一旦被抓进了青铜司,就意味着你的某些秘密被发觉,韦康恰巧是个有秘密的人;那些人虽然一再向韦康保证不会出事,但是韦康明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唐一凡就是一个恶鬼。
不过韦康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自己做得那么神秘,唐一凡不应该发现什么,或许真的是自己心里有鬼多疑了,唐一凡问的应该是在皇甫嵩杀入关中的时候,自己和韦家给了资助的事。大批粮食的运输和皇甫嵩手下的人登门,这肯定是瞒不住人,李傕肯定晓得一点风声,只是李傕不敢查,才让人把自己弄来洛阳。
这么一想,韦康的心思镇定多了,那些事虽然韦康在后面推动,但是并没有走到前台,并且当时在皇甫嵩的兵锋之下,给皇甫嵩提供粮食的也不仅仅是韦家,关中士族差不多都有份,只是给的多给的少的问题。
唐一凡始终在盯着韦康,见韦康眼中的恐惧竟然减少了许多,反而多了几分自信,便猜到韦康在自我调节,唐一凡问了第一个问题:“韦康,董卓祸害洛阳的时候,你来过洛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