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翕瞄了一眼李移子没有说话,他可不认为自己是李移子是一路人,徐翕出身一个没落的寒门世家,经陈宫介绍,和毛晖去了臧霸那里,现在过得很滋润。臧霸实际上控制着琅琊国、泰山郡、彭城国那一片区域,孙乾就相当于臧霸的别驾,帮助臧霸管理着泰山军控制的地盘。
徐翕、毛晖就相当于州里从事,协助臧霸管理着琅琊国;这次徐翕来许昌,就是想替臧霸等人解决军粮物资的问题,和李移子的想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徐翕一直把自己当做是刘辩的人,这次来许昌受到的礼遇更是如此,刘辩手下的荀彧和法正先后找徐翕谈话,商议臧霸出兵南下的可能。
徐翕关注的人,反而是刘辩身边的鲁肃、周瑜,关于这两人的传言徐翕听说不少,上层人物对两人的评语并不高;可是徐翕从郗虑那里知道,鲁肃、周瑜都已经把家人送到洛阳,郗虑相信,这两人的飞黄腾达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辩的商业思路在外人看起来确实非常奇葩,即便是并州商号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豪门高第依旧认为刘辩只是运气好;可自从渤海、北海、东海的盐田开发以后,已经没有人敢轻视刘辩了,包括曹嵩、荀汪等人,都在和刘辩的谈判中刻意地放弃了对生意的控制,让出话语权。
作为一颗新星,鲁肃清楚,自己要是想要在政坛继续混下去,就不能给刘辩添麻烦;只是鲁肃想刻意地躲起来,刘辩却忘不了鲁肃是大地主和商人的身份,忘不了鲁肃能吃亏的那种德性,今天特地派人把鲁肃和周瑜接过来,一起出现在这个宴会上。
鲁肃感受到了压力,这种压力来源于颍川豪门今天摆出的架势;在许昌,刘辩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一点都不缺的,鲁肃不得不担心自己高调出场,事后会有许多的麻烦。
好在刘辩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在上菜的过程中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打算疏通汝南的水路,从汝南的上蔡、平舆、宜春等地出发,一路到陈国的陈县,一路往北过沙河进入贾鲁河至荥阳,一路往南经汝水入淮河。
刘辩这是打算恢复汝南的水陆码头,重新把汝南变成一个商业地带,对于汝南郡对于豫州来说,绝对是个好事;可是宴会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竟然没有人敢轻易接话。
面对这样的场面,鲁肃心里还是有些不屑的,颍川号称十二世家,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豫州的名门,就算不赚钱,造福桑梓的事总要说上几句吧,可是包括荀家、韩家、陈家在内,一个个都不吱声。
“荀棐,这件事不可行?”刘辩的脸色不大好看,揶揄道;荀棐有着几分荀爽的洒脱:“可行,只是都担心要出的钱太多,谁也不敢直说;皇上,多年战乱,民力耗尽啊。”
荀棐的话躲躲闪闪的,就是想让刘辩知道一个道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豫州盐铁使郭图笑道:“皇上,要不然把这个机会给盐铁司吧。”
郭图是一条小杂鱼,却是最早跟随刘辩的人,哪怕刘辩当时是威逼利诱,现在郭图和刘辩都不会提这个茬;这次从袁术那边调回来,郭图是觉得大干一场的机会来了。刘辩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只是纳闷,颍川的这些豪门真的这么没眼力神,会看着好处没有垂涎欲滴的想法?
以前,汝南是一块混乱之地,刘辩鞭长莫及没办法;但现在,张昭、黄忠占据了半个汝南郡,刘辩觉得自己可以做主了。听到郭图的话,刘辩借着台阶就下来了:“那这件事就交给盐铁司了,我会让张昭协助你的。”
荀汪等人听了,算是松了一口气,哪怕白跑一趟,也比摊上一个办不了的差事为好;但郭鸿却无法躲避,他是郭图的亲叔叔,这件事郭图要是赚了大钱,其他人就会认为郭家预先与刘辩就勾搭好了,要是郭图办砸了差事,刘辩又会怪罪郭图,也可能牵扯到郭家。
郭鸿觉得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有些话他必须得问清楚:“皇上,这笔费用从那里来,需要征募吗?”
刘辩摇了摇头,奇怪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吗?”郭鸿不解的反问道。
“当然不是。”刘辩正需要这个由头,解释说:“张昭的屯田营会解决这件事,尚书台已经通知汝南、庐江、九江、沛国四地,收编所有的黄巾军;对于何仪、刘辟、龚都三部中的家属,全部安置到汝南北部和西部,按照张昭和袁嗣报上来的数字,大约有五万人,人力上不成问题。至于钱,既然盐铁司接手,自然是盐铁司出钱,然后从水运的税收中把这笔钱收回去。”
刘辩的话让人无法抓住把柄,郭鸿等人都吃惊了一下,刘辩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控制住这片水域;这样一来,荥阳一路到寿春的道路就算是畅通无主了,运输的成本将比陆路走下降一半都不止。
颍川的商人等于主动放弃了一次送到嘴边的机会,郭鸿认真地点了点头:“皇上高明。”
刘辩随口说道:“我们准备在上蔡、平舆、宜春、陈县四地开设四个造船的工坊,以便在运河畅通以后,可以充分发挥船运的效果;订单由转运司下,但是造船的速度是有规定的。”
庾遁站起来说道:“皇上,庾家由造船的技术,愿意为皇上分忧。”
庾遁的态度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既然在颍川,庾家挤不进前五名,但是他正好有独到的技术,大可以不管其他家什么看法,先把钱挣了;刘辩当即写了一个手谕,让庾遁明天自己去找张礼。
不少商人都有些着急,给陈纪使眼色,您老该说话了;荀家、曹家明摆着就是和皇上早有协定,郭家、庾家又不按套路出牌,拖延到最后恐怕连汤都喝不上。陈纪只能装看见,要他这样一个大儒,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刘辩讨价还价,还不如杀了他。
坐在陈纪身后的陈群明白,刘辩之所以把这件事摆在前面,完全是为了长期的战争做准备;一旦曹操等人打下寿春,寿春就是压制袁绍的一道防线,有了这么一条运河,刘辩的战争成本下降了六成。陈群站起来,朝刘辩施礼问道:“皇上,是打算攻打寿春了?”
“不错,有问题吗?”刘辩问道,没有给陈群好脸色,一个连续拒绝自己三次征辟的人,刘辩要是客气才是怪事;陈群又问道:“皇上对打到江东没兴趣?”
陈群是在让人闹心啊,刘辩笑道:“那件事太远,我只关心眼前的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刘辩考虑的是这件事;曹嵩这时候站起来说:“曹家愿意为皇上分忧。”
“曹家现在很有钱吗?”陈群笑道,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曹操可是刘辩的心腹大将,正如荀彧是刘辩的王佐一样,曹家、荀家这样的表态是应该的,像荀表那样的反派才能出人意外。
刘辩举手示意要站起来的曹德坐下,说道:“朕不会去搜刮百姓,但是看到了曹老的一片丹心;你们放心,寿春之战,朕将亲自前往九江郡,前后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看着刘辩身边几个人淡定的样子,驸马耿俱罗忍不住抓抓头,低声对老婆刘脩说:“皇上这话要是被袁绍听到,还不把袁绍气死,袁绍说什么也会死守寿春,哪怕多守个三五天,也要让皇上难堪。”
刘脩冷笑道:“或许这就是皇上的真实意图。”
陈群猜不透刘辩的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这次刘辩准备拿出多少筹码来,要是袁绍手下有什么二五仔,别说一个月,十天拿下寿春都是可能的。陈群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辩,陈群轻声道:“皇上最好还是留在许昌。”
“我和曹操、吕布、袁术好久没见了,我想见见他们。”刘辩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还是说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理由;袁黛愣了一下,今天刘辩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是太年轻了一些,现在这个说法却十分老到。
袁黛有些夸张地站起来说:“是吗?妾身与袁绍是姐弟,愿意跟随皇上前去劝说袁绍。”
杨修幽怨的看了一眼袁黛,心中只有一个结论,老妈疯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杨修还不能提醒,杨修郁闷地喝了一杯酒,这酒不错,比弘农的村酿强多了,够劲。
看袁黛郑重其事地出面,陈群很自觉地选择了坐下,眼神却热络地看着刘辩,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忧。刘辩给了袁黛一个宽慰的微笑,想了想,才开口道:“朕同意,只是怕镇东将军怪罪朕。”
“他有这个胆吗?”
要是杨彪敢怪罪皇帝,杨家还需要像现在这样混日子吗?袁黛说完,就感觉自己有些多嘴,毁掉了杨彪的形象;宴会厅哄堂大笑,杨修放下酒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弘农杨家百年的声誉啊,眼看着就毁在老妈手里。
刘辩苦笑道:“这件事到时候再说,我们还是继续生意吧;既然杨夫人站出来,杨家对豫州的生意有没有兴趣?袁嗣,还有你们袁家。”
袁嗣大笑着站起来说:“皇上,恐怕袁家要的有些多!”
“说吧,要什么?”刘辩抬眼,眼神玩味地看着笑容开始凝重的袁嗣;袁嗣也不避讳刘辩的眼神,反而郑重地点头道:“汝南的水运没问题,只是卫将军还打算在长江上建立水军。”
“长江上恐怕不容易,江东的水军可不是闹着玩的。”刘辩玩味道:“要是你们先荡平居巢地区,在那里建立一支水军,存活下来的机会应该比较大。我们还是先说豫州这边吧,我的目标就是开发许昌,你最好能和袁术商议,搬迁几家工坊过来,我会在许昌建一个工坊区,地皮、房子白送。”
虽然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说法,但是袁嗣拿不定主意,只是表示回去向袁术汇报。陈群没有相信刘辩说的话,对袁家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让他吃不准的是,袁术的胃口有多大,或者说,刘辩的胃口有多大。
刘脩同样有些担心,急切问道:“皇上能否宣布几个马上能办的工坊?”
刘辩一开始就在权衡是否宣布合作的事,显然这次宴会是公主府在表示善意,刘辩不确定宣布以后会不会是一场大地震。但是被刘脩的话逼到这个份上,刘辩不可能不说了,刘辩回头朝郭图点点头。
郭图立即站起来宣布:“有些事说出来有些突然,不过我想对颍川百姓来说应该是好事;盐铁司在神垕山发现了一座可以烧窑的土,现在窑场正在建造,这座窑场和山地,已经被荀汪、曹德、耿俱罗、华佗四人购买。”
啊,陈纪等人望向荀汪,荀汪淡淡地说:“这座窑场原本是官府的,只是皇上说他没把握烧出瓷器来,并且又缺钱,老夫考虑到我们北方没有好的瓷器,便决定试一试,和驸马、曹公子、华神医联手购买了。”
烧不出瓷器的窑?陈纪彻底无语了,耿俱罗差点憋出内伤,曹德连声应和:“这是应该的,南方瓷器的货源越来越少,我们总不能不用吧。”
韩融嗯了一声问刘脩:“公主,刚才说几个,是否还有?”
钟演笑了笑说:“韩叔,你应该知道,刺绣坊啊;皇上想与民同乐,没有同意办官坊,而是让公主牵头,在豫州招募刺绣的工匠和高手。转运司已经从南方运回来五百匹不同图案的刺绣成品,张昭也从屯田营挑选了一百名女兵前来许昌学习刺绣。”
钟演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有屯田营做底子,学习刺绣的女兵是不会缺的;民间的五百个图案,要是加上皇宫和豪门所有,暂时无需创新,只要照葫芦画瓢就能出成果,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刘脩微笑着站起来说:“这件事大家发财,谁家有懂刺绣的人,只要有成品,我们绣坊愿意收购。”
“哦,是有这么回事。”韩融想起来了:“钟演,这件事怪你,没说清楚;不管就算说清楚,韩家也没有这样的人。”
韩融说完,就端起杯子喝酒,可超过一半的人酒喝不下去了,他们跟在陈纪后面折腾,没想到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郭鸿咳嗽了一声,问刘辩:“皇上,你有没有在许昌开设工坊的想法?”
“当然有。”刘辩低声透露道:“只是短时间内没这个空,等我从九江郡回来再做商议;我不清楚各位,对生意是不是像荀家主那样敢冒风险。”
虽说,刘辩在此之前,表示过对颍川方面的支持,但都从根本上,都是保持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这让郭鸿既无奈,又担忧,担心最后谈不拢之后,刘辩另外找人合作。刘脩补了一刀:“皇上,那些生意需要多大的资金?”
“应该不少。”刘辩想了想,与颍川这边脆弱的关系,要时刻担心这些家伙出尔反尔,于是补充说:“和白纸、肥皂一样,我只做批发。”
刘脩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资金了。”
刘脩毕竟在商界混了十多年了,当然相信刘辩肯定有他的利益诉求,如果没钱,刘辩要你这个生意伙伴做什么?好在是批发,刘脩不需要拉人合伙,一个人就能决定做不做这个生意;袁黛和袁嗣当即表示,杨彪和袁术可是刘辩的合伙人,两家是一定要参与的。
看到这些,鲁肃和周瑜明白了,刘辩为什么不急着催他们上任,并且今天请他们来这个宴会;就是要他们看看,如何在另一个战场打破对手的部署。这种施压的手段,当然也有一个坏处,商人只认钱不认人,刘辩的生意需要足够多的利润,否则想怎样,都是痴人说梦。
宴会结束的时候,夜色阑珊,公主府外一阵阵马嘶和吆喝声,马蹄踏在青石板的声音忽大忽小,整整延续了一个多时辰。对于鲁肃来说,这一天的经历让他有些恍惚,偏偏骑在马上同行的周瑜兴致盎然:“鲁肃,想不想换个地方?”
“周瑜,这个,或许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对于周瑜的询问,鲁肃深有其感地说道:“皇上是想我去江夏,但那可是黄家的后花园,不说黄祖会不会倒戈而降,就是黄琬,最近也在力求与皇上改善关系。”
对于这一点,周瑜的认识要比旁人深刻的多得多:“袁术曾经不可一世,即便这两年声势大减,但是面子还是丢不掉,最后不也是让孙策做了他手下唯一的一个太守?”
袁术一度只剩下庐江郡,现在也只不过多了一个汝南南部都尉府,可是袁术不敢动孙策的位置,不仅仅是刘辩这边不同意,也是因为今天孙策的实力足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