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带着吕布在南阳兜了一圈,到了襄阳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差不多所有的职务都被安排结束;以刘辩现在的声望,安排这些官员并不会受到什么阻拦,就是报到许昌的尚书台,荀彧肯定也是照单全收。荆州士族,几家欢乐几家愁,好在蔡家等几家豪门颜面上没有损失,刘表还在武陵郡抵抗,奇迹般地没有反对的声音。
吕布看着行宫外面道路上的车辆,只能感叹刘辩太没有讲究,所谓的行宫就是一座大宅院,要不是从里到外的羽林卫,和那些豪门深宅没什么差别。不过吕布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上面,一大半的念头还在南阳之行;这一趟,吕布要说不眼热那是假话,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什么是顶级豪门的底蕴。
随着朝廷的大军南推,南阳大部分地区都不再是双方争夺的前线,原来袁家那些丢弃的生意又都得以重新开始,几处废弃的矿山也都在盐铁司登记开采,袁术这一趟就是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凡是袁家当初不服气自己的人全部开掉。要是族中有人反对,袁术就直接让驻军来把那处买卖封掉,反正袁术有的是生意,不在乎这些买卖,但是袁家的族人,却要靠这些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意。
吕布跟在后面整天是吃吃喝喝,看着袁术耀武扬威,按照貂蝉的说法,袁术现在在官场上失势,就是想在生意上找找扬眉吐气的感觉。吕布心里确实是羡慕到家,要是自己有这么大的产业,还需要奋斗什么,那个阴阳怪气的六国盟,看都不用看一眼。
尤其是听说袁家的几十年积累的家业,只不过与袁术这几年挣下的产业差不多,吕布只剩下嫉妒羡慕恨,同时懂了袁绍的感受。一个纨绔子弟,靠着家族的什么鬼嫡子和说不清的狗屎运,要官得官,要钱有钱;袁绍除了靠自己的奋斗去证明自己,还能怎么样。
等到了襄阳城,又听说刘辩在和黄承彦、蔡曛、庞林等人在商议生意,吕布是一肚子气,当初自己在关中投降后,刘辩为什么不来和自己谈什么生意?难道是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生意人。吕布全然没有醒悟,那时候的他,心中想的还是雄图霸业和权力,就算刘辩开口,他也不会有什么兴趣。
等到了中院,看到了二十几位在等待刘辩接见的官员,人群中糜竺走了过来行礼,糜竺原本是想和袁术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没想到袁术和黄承彦是旧识,两人聊着天,糜竺反而被吕布拉到了一旁。
糜竺听了几句牢骚,就听出了吕布的意思,想要自己给刘辩递个话,失笑道:“吕将军你弄岔了,这些事完全取决于你,你看袁术,他就是把生意攥在手中,别人才相信他有这个心思,你天天不闻不问,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皇上从来不嫌生意多,更不怕生意大,你估算一下,能投资多少。”
吕布一听有理,虚心地问道:“我该怎么办?”
糜竺猜测刘辩让吕布跟着袁术兜一圈,就有勾起吕布贪财心思的目的,放低声音说:“算好了钱,你想做什么生意,可以请皇上指点一下,或者就直接和皇上说,你打算投资多少钱,让皇上替你做主。”
“行吗?”
“当然。”糜竺给吕布鼓励说:“皇上其实不在乎和谁合伙,都是手下的臣子,和谁合伙不是合伙,关键是,你能不能扛住别人的啰嗦和攻击;比如,袁术,很多人都看低他,但是袁术的实惠和官职那可不是假的。”
这个吕布懂,一开始多少人都在非议刘辩的生意,只是后来刘辩的合伙人变多,压制了大部分的声音。郗虑送庞季出来,看见吕布,快步走过来,行礼道:“吕将军,你终于到了,皇上正等着见你……卫将军,你正好与黄大人叙叙旧,稍等片刻。”
袁术现在哪在乎这个,点点头说:“没事。”
吕布顿时有了一种小小的满足感,刘辩还是看重自己的,吕布朝四周看看,昂首挺胸跟着郗虑去了议事厅;到了门口,郗虑躬身道:“吕将军请,下官还有点其他事,先告退了。”
吕布点点头就进了议事厅,两扇门突然关了,议事厅里除了刘辩,只有王越、王长、许褚、典韦四个人,连一个护卫和跑腿的管事都没有;王越、王长都是平常的打扮,可是许褚、典韦身披铠甲。
吕布吓了一跳,现在可是连佩剑都没有;吕布清楚,就算自己手握长戟,和许褚、典韦马战也不过是平手,可要是论步战,王越可是一代宗师,自视再高,也晓得赤手空拳与王越比剑术,最多是仗着勇猛,在临死前重创王越,可是有王长相助,吕布估计连伤了王越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吕布性格彪悍,虽然在钱财权力面前患得患失,但是面对生死,吕布绝没有一丝胆怯,当即凝神,算出自己不可能冒死杀死刘辩,干脆静观刘辩的举动。刘辩微微一笑,示意吕布坐下说:“吕布,貂蝉可是六国盟的客卿,襄楷是自杀?”
这是郭嘉等人琢磨出来的一个结果,貂蝉是六国盟中人是大概率的事,给貂蝉安排一个客卿的位置,是因为几次与六国盟交手,主持大局的都是客卿;襄楷的身份不好猜测,郭嘉的主意干脆就不说,反正根据现场的情况看,并没有激战,就从自杀的角度来猜。
吕布脸色一变,虽然立即恢复正常,但是落在刘辩与王越的眼里,这一切都已经是答案;王越不得不服气,自己终究不是一个耍阴谋诡计的人,青铜司的那几个家伙,真的是深不可测。王长在一旁苦笑,他没想到刘辩摆出这个场面,就是为了诈吕布一回,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王长本身就是六国盟的人,瞬间就想通了刘辩这个局的高明,真真假假间,吕布出现这样的反应不奇怪,换做别的任何一个问题,吕布兴许都不会这样,只是吕布对貂蝉爱护太切,又在几个人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下,一下子就露了馅。
但是对于刘辩来说,这就足够了,刘辩示意吕布不用多说,继续说道:“如果貂蝉真有那个身份,给六国盟的人,或者某个人传句话,我愿意谈判,可以封他们为番王,与鲜卑、乌桓的单于相当。要是他们没有角逐天下的想法,大家共富贵。”
番王,为什么是番王?吕布想不明白,只能强撑着说:“皇上,臣不懂你的意思。”
“没关系,你就把话告诉貂蝉,我等一个月的时间。”刘辩让许褚把自己桌上的一个木盒送给吕布说:“这是给你的一个礼物,南阳的一处铁矿,两成的股份。假如六国盟不同意,我希望你和貂蝉不要再参与那些事了,等灭了袁绍,你回九原,去对付鲜卑人;我保证吕家的荣华富贵。”
吕布晓得刘辩这个价码不低,就算是六国盟夺取天下,能给自己的最多也就是这个地步了,接过木盒说道:“臣早有替皇上灭了鲜卑的心思,可惜没有被曹操抢先了,只要皇上给机会,臣一定竭尽全力。”
“好,朕相信你,王长,你替朕送吕将军出去。”
王长答应一声,送吕布去宫门口,外面袁术看见吕布手中的木盒,走过来笑道:“恭喜,你成了皇上的生意伙伴。”
吕布看看四周,低声问:“南阳有铁矿?”
袁术顿时明白了:“当然,听说盐铁司在桐柏山的老鹰嘴和西峡发现了两处铁矿,西峡的铁矿被确定为官有,但是老鹰嘴的铁矿被皇上当做安置何仪一部的资金来源,允许私人掏钱买。黄奎、黄射都买了一部分,皇上给你多少?”
“两成。”
“啊,可以啊。”
袁术的声音有些大,惹得一批人看过来,袁术回头正准备瞪一眼,却看见孔融走过来,只能换做笑脸:“孔大人。”
孔融拱手行礼说:“卫将军,我要去觐见皇上,不知道你……”
两人见刘辩,其实都不需要通禀,只要看刘辩有没有空,袁术笑道:“我没什么大事,一起去,吕布,就先谈到这里了。”
“好。”吕布总算松口气,回头对王长说:“道长请回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袁术和孔融见到刘辩的时候,王越和许褚典韦都已经走了,只有陈到和郗虑留在刘辩身边,袁术问刘辩:“臣什么时候开始插手江东的事?”
“现在,”刘辩一点埋伏都不打:“你现在就可以给江东认识的每一个人写信,尤其那些关系好的,要多谢,或者与他们做点贸易什么。”
袁术心领神会:“就是慢慢拉近和他们的关系。”
刘辩想了想,补充说:“不要忽悠他们,照实说就可以,毕竟在官员的任命上.我要比袁绍富裕得多;至于钱,我们不需要宣传。这么说吧,除了袁绍,其他的大人物,就算回到各自的原籍,依旧可以做个太守什么。”
刘辩的这个开价就不是袁绍能比较的,在江东的太守任命上,跟随袁绍的老人,都排在袁绍几个儿子和江东豪门的后面;袁术顿时信心百倍:“臣一定把那些人拿下,可是,皇上,江东豪门如何处置?”
“一视同仁。”刘辩的回答很大气:“我明白江东的苦楚,可以暂时把会稽郡设为越州都督府,把吴郡和丹阳郡设为吴州都督府,豫章郡单独划归扬州刺史府。袁术,你和孔融正好把这件事上书提议一下。”
刘辩没打算忽悠袁术,他是想着利用会稽郡继续向南推进,最起码要到后来的闽粤地区吧;扬州现在名义上的地盘太大,划分为四五个州应该差不多。
可是听在其他人耳朵里,都觉得刘辩在不惜工本地拆袁绍的台,孔融笑道:“皇上,没问题。”
袁术更没问题,要是传出去是他袁术的建议,江东的那些家伙才会更加重视自己,在谈判中的筹码也会大大增加。袁术想想,还是略带尴尬地问:“皇上,袁绍的几个儿子怎么办?”
袁术其实就是在问袁谭等人的生死,刘辩笑笑说:“放心,就是袁绍现在投降,我也会既往不咎,你懂的,每个人都要有自身价值的体现。”
刘辩都说到这个地步,袁术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吕布一口气回到驿站自己的院子里,把整件事对貂蝉一说,貂蝉也一脸惊愕:“他们都查到这个地步了,你没说错什么吧?”
吕布一脸苦恼:“我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楞了那么一晃晃,估计刘辩、王长都看见了。”
貂蝉柳眉一舒说:“或许刘辩一开始就是诈你的,现在确定了,刘辩这个人实在是厉害,一定是早就准备了几套方案,根据现场再做出选择。厉害,只是你现在的价值不值这么多啊。”
被小妾调侃,吕布并没有生气,搂住貂蝉说:“刘辩说了,灭了袁绍后让我回九原,领兵打鲜卑人。”
“真的?”貂蝉的脸严肃起来,曹操现在正在云中都督府准备动手,吕布回到九原,最大的可能就是再设一个都督府,那么刘辩等于在把整个战线向北面推进。不管能不能灭了鲜卑,最起码能恢复到秦皇汉武时期的那道防线。
作为六国盟的人,貂蝉虽然没有参与并州那边的事,甚至不知道那边的负责人是谁,但还是晓得,六国盟在鲜卑布局很多年,花费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一个小数;刘辩的做法,兴许只是为了大汉的江山,但无意间踩到了六国盟的尾巴。
貂蝉露出一个慵懒勾人的笑容:“将军去九原,还不知道是哪一天,现在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做点别的事情。你那个宝贝女儿来信了,我要陪左百灵到襄阳来。”
吕布被貂蝉的神情迷住,大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听到女儿吕玲绮的消息,吕布一激灵,顿时停住手问:“左百灵是女官,来襄阳是公事,这丫头来做什么?”
貂蝉往吕布身上靠了靠,低声说道:“你女儿是不是也想和左百灵那样?”
“不会。”只是吕布说完也有些犹豫,女儿的心思他是真的吃不透,不过,要是像左百灵那样,吕布觉得也不错,在吕布的心中,吕玲绮的容貌可比左百灵强多了,万一被刘辩看上呢?哪怕做不成皇后,自己不也是刘辩的岳父,到了那时候,还理六国盟干什么。
吕布不由自主地看向貂蝉,貂蝉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吕布的反应,看见吕布有些心虚的目光,貂蝉哪能不知道吕布的心思,一巴掌拍上去说:“将军,不许脚踩两只船。”
貂蝉压根没用力,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撩更恰当,吕布一把抱住貂蝉说:“我们现在不就脚踩两只船,你当真想跟着六国盟,一条道走到黑?”
貂蝉对于吕布这个回答很无奈,只是貂蝉这段时间仔细想过六国盟对自己夫妇的安排,忽然发觉一个问题,那些说起来胸有大志的人,实际上并不相信自己能战胜刘辩,所以才有这样的布局。
貂蝉低声说:“将军,这件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刘辩要我传话,其实就是把我推到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六国盟的人可不像刘辩那么婆婆妈妈,要不然王长要逃什么。”
吕布放开貂蝉,端详着貂蝉的脸,认真地问:“六国盟现在真的这么恐怖?我看未必,要知道不是每一代都能出雄主的,尤其是刘辩的年龄在这里,兴许过个十来年,六国盟就烟消云散了。”
貂蝉一震:“你是说,如果六国盟不合作的话,刘辩就会对付六国盟?”
吕布点点头,肯定地说:“换了我是刘辩,也会这么做;我估计刘辩只要一动手,六国盟就会放弃天雷,让我们直接刺杀刘辩。其实我们压根就没有脚踩两只船的机会,只能说,是学袁绍,还是学王长;貂蝉,我喜欢你,愿意跟你同生共死,你来决定。”
貂蝉顿时感到了无边的压力,作为六国盟的客卿,她希望吕布就是自己的一个牵线玩偶,可以成为六国盟的一枚棋子;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貂蝉对吕布多少有了一点感情,貂蝉伸出纤细的手,抚摸着吕布的脸颊说:“你是六国盟的客卿,也是刘辩的将军,你更希望谁赢?”
吕布露出一丝微笑说:“我不在乎谁赢,但是我感觉刘辩容易相处一些,我想站在赢家的一边;但是你若选择了六国盟,我就一定站在六国盟一边。”
貂蝉的眼中有些湿润,吕布表现出了一个男子汉的担当,看上去是那么地让人痴迷;貂蝉轻声地说:“我会替刘辩去传这个消息,但是消息来了,我会独自去见刘辩,谈判也好,刺杀也罢,你都不要参与。”
吕布打量着貂蝉,不怀好意地问:“谈判,你不会打算牺牲色相吧?”
貂蝉狠狠地掐了吕布一把:“胡说什么,你个该死的。”
……